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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销魂(27)

这比什么都重要。

其他的,他可以等。

雨声连绵,沙沙的声响填补了两人间的沉默空白。

“你把好好的一张脸弄成这样,出去怎么见人?”那刺青颜色还很深,什么时才能完全褪却?

“还好,这几天我出门办事,也没人说什么。”他是真的不在乎。

“男人脸上多什么无所谓……只是你那脸,是在往这里来的路上受的伤吗?”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开口提问,一个女子只身在外,那风险,他闭上深如黑水潭的眼,不敢想。

她能平安来到这里,已经是上苍保佑!

她偏过脸去。

“我划的。”

她不想把遇匪的事情抖出来,真要说了,凤鸣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都已事过境迁,追究有什么用?

他用指腹摩挲那半边颊,“不要紧,皇宫里有很多生肌玉红膏,我去拿来给你檫。”谁会没事把自己美如谪仙的容貌毀了一半,但他不愿细究,一如当年她待自己一般,不想说的。

他便不问。

凤鸣觉得喉咙很干。

世上最难得一颗真心,有人因你快乐而快乐,有人因你忧愁而忧愁,无论你多么落魄那个人也不会离去,无论什么缘故都不会变心。

他却负她如此。

“你在意吗?”她问。

凤鸣的手没放,仍在她的面颊上游移,眼中的光芒柔和的像闪耀的星星,接着,他低下头来。

“……”然后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凤鸣。”她吃力地将他推开。

“嗯?”

“我快要没呼吸了。”

她头晕晕的,胸口有点闷,发现自己音忘了要呼吸。

凤鸣失笑,摸摸她的头。

霜不晓看着他,忽然把手放到嘴边,狠狠晈了一口。

凤鸣大惊,连忙捉住她的手腕。

她晈得很重,纤白的手背上出现一圈深深的齿痕,隐隐有血丝沁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脸色很不好看。

“我以为自己又作梦了,梦见和你在一起。”伤口很深,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凤鸣静默,把她的手慢慢用双掌包覆起,然后放到唇边费唇贴着齿痕。

她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无声的颤动,一抹晶莹在眼角,她嗫嚅道:“凤鸣?”

他不吭声,将她抱个满怀,温柔的堵住嘴巴。

她的手、她的人,这辈子,无论要花上多少时间,他都不会松开了。

“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

因为这句问话,凤鸣带着她,乘着二楞子驾的马车,来到靠近青石城的一条河边。

河边有很多民夫、雇工,忙碌的像群蚁,监工一看见凤鸣来了,马上过来想报告今日的进度,看见难得露面的夫人也来了,很识相的拍拍他的肩离去,至于报告嘛,可以稍后再说。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二爷不一样了,看他牵着夫人的手下马车,挑夫、石匠都看得目瞪口呆,然后抬头鉴天,还以为老天下红雨呢。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表情不论什么时候都一样,可原来,家里藏了个小妻子后,的确很不一样的。

“那就是传闻中的夫人吧?”

“原来真的有这么个人。”

“苍将军不是唬我们的。”

“难怪大人不近女色,可是那样的脸……嘶,呃,老姜,我的眼睛好像不管用了……”那雪肤花貌,红唇弯弯如菱,是夫人,可,白痕交错,扭曲狰狞的也是夫人,这暂且撇下不谈,大人那半脸黥面……这对夫妻与众不同,究竟是流行,还是夫唱妇随?

希望这不要造成青石城里姑娘跟着的流行风潮才好……

“大家好。”她没架子,绽着笑容,长长的睫下有莹光蕴藉,嫩得像水葱似的半张脸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众人只觉得呼吸困难,“小奠,你打俺一个耳光。”

“嗯,等会儿换你也呼我一下。”

这些人居然要互相打巴掌才能回过神来。

“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准备了鱼儿面、松枝熏肉,还有几样小菜,休息的时候过来尝尝吧。”她后面跟着好几个丫髮、长工,各个手里都有个食屉提着。

她一示意,仆役们就急急的将好几层的食屉拿了过去。

“谢谢二爷!”

“这不是我的主意。”凤鸣可不想领这个功。

“谢谢夫人!”有得吃,大家的嗓门都大了些。

“这些年,我在冶水。”看见工人们停下工作,洗手去吃点心了,凤鸣牵着霜不晓的手往一处高地走去。

“皇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后,我来到这里,起先是为了夏汛来之前修筑河堤,加强堤坝,却发现这条河问题很多。”

他指着下面的河道说:“你看,这条河与另外一条河在中游交汇成一条,然后到了下游出江而去,问题在于这两条河的分流处都淤塞得很严重,枯水期还好,只要到涨水期,方圆几里地都是一片汪洋。”

“那不是很可怕?要是淹水,不会淹到城里吗?”治水不是一日工程,难怪他至今都是庄稼人打扮,在这样的地方,很多事需要亲力亲为的吧?

“青石城外筑有石堤,不致淹到城里。”

怪不得每天夜里他总没闲着,每天随身携带册子细细画着各种堤坝、水闸,誊写治水的方法。

“日后我们准备盖水闸、斗门,可以调节水势,阻水后疏浚河流,多雨时,可以拦水,干旱时放水,等这一套工程完成,河道必会畅通无阻,甚至可以通航。”描绘起远景的他眼睛闪闪发光,嘴角挂着自负的微笑,在微光下像教人移不开眼睛的宝石。

“要是能通航,那青石城的繁荣经济就不只这样,而会扶摇直上了。”她听了怦然心动。

“怎么,还有问题?”

凤鸣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她的聪慧虽然不外露,却常常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了他一把。

“现下比较麻烦的是淤泥的问题,要是没把淤泥的事情先解决,后面的闸水门就等于空谈。”

“那就挖淤泥,只要淤泥清了,水再大也能直接往下游去,不怕造成伤害。”

“那挖出来的淤泥呢?你觉得应该倒哪里去?”他眼中有热气,闪着灿烂。

“淤泥正好用来做堤坝啊。”

“唔……”他细想着可行性。

“一来省了堤坝买土的钱,二来,用淤泥做堤坝,一边砌牢固了,把石头砌成方块,里面填泥,填平了以后,可以在上面种植树木,变成林荫大道,或者种植蔬菜水果也可以,这一来,修了河堤,每年清淤产生的泥也有了用途,百姓们不用再伯洪水,春秋还能有果收。”

“不晓,我有没有夸过你聪明灵慧?”他的指头蹭过她的嘴角,像是不经意,她的身子不禁僵了起来。

“你以前躲都来不及了。”

“以后我会补偿你的。”他咬上她的耳,她的身子一下就软得像团棉花,脸腾地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