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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痨梅夫人(重生一门技术活之二)(4)

她把额头埋进掌心,发了很久的呆。

她忽悲忽喜,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有一种想活下去的慾望,是活生生,鲜血般炙热活泼的慾望。

回顾她这一生,这麽长的时间,一直耍心计,与人斗,斗来斗去,胜了暗自欢喜,但是欢喜空虚像转眼即过的月光,孰不知困在这几堵高墙里的自己才是最悲哀的。

她突然醒悟,自己的有生之年都在一方囹圄里,被困住的人其实只有自己,真心笑着的日子那麽少,这样的她有什麽好失去的?

相公於她可有可无,这个家没有半点温暖,又何尝是她的家?

死过一回後,她终於明白,这些爱恨,昨日种种,如烟如雾,转瞬即逝,她还留在这里做什麽?

她已经累了,只盼能结束这场空虚。

她的唇泛出难得的浅笑,心情遽变,像守得云开见月明,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一片澄澈,她饿得两眼都快发绿光了。

「春芽,我饿了。」

听见小姐会喊饿,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春芽惊讶的发现小姐那双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珠,比平常还要黑亮有神。

她很快搬来矮桌放在床上,打开盖子,饭菜不算寒酸,毕竟是花了银子特别叫厨房做的,一小碗白米饭,一小半只烤乳鸽、鳆鱼豆腐、笋煨火肉、苋羹、小碟的姜辣萝卜条儿。

「……婢子吩咐厨子苋菜需细摘嫩尖,不可见汤,只不过春芽没法出门去,买不到城西门『萧美人』的甜糕,这白糖糕小姐将就着吃,下一回春芽再去买……」

盛知豫拿起筷子,「得了,让人再去拿筷子和碗来,你坐下来,我们一起吃,都花了钱,不吃完,浪费了。」

「不成的,这要让人看到,小姐又要让人说话了。」她死活不肯。

「去去去,谁敢罗唆!顺便叫人沏一壶花茶来,比例不要放错了。」盛知豫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麽生龙活虎的小姐她有多久没见过了?

这肃宁伯府是通不了气的地方,小姐这朵花来到这里,没被养好也就算了,却是越来越蔫,这会儿,她彷佛又看到小姐还是姑娘时活泼自在的模样。

老爷子在天保佑啊!

京城的第一场雪终於飘下来了,宣告冬天来了,那表示春天也不太远了不是?

第二章

往後的几天里,盛知豫好吃好喝好睡的养着,厨房做的菜要不合她口味,她就让人去外面买,至於挽澜院和周氏来往频繁的在计划商量着什麽,嗯,反正破罐子破摔,也就那麽回事,她不着急,自然有人会着急。

果然,这天,几百年不曾在她院子露一次脸的嵇大少出现了。

要盛知豫说这嵇大少长得的确不错,是女孩儿家都会动心,其实这也没什麽特别,越是官宦人家对娶进门的媳妇越要求的严厉,这样生出来的子嗣容貌怎麽会差到哪里去,加上这位嵇大少颇有几分文人气息,不言不语的样子拿出去,更显文质彬彬,气质非凡。

见到他来,盛知豫不得不摆出矜持庄重的态度,低眉垂睫,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他看着她良久,「你可知错?」

对这个茶也不会给他端一杯,向来和他说话细声细气,瑟瑟缩缩,问一句答一句,小里小气,跟小老鼠没两样的妻子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妾身不知道相公指的是哪件事?」装蒜吗?成!她也会。

人的自尊是很奇妙的东西,在意的时候千金难换,背过去的时候,失去就失去了,残酷又简单。

是啊,她已经完全不介意嵇大少是怎麽想她的了。

嵇大少捏紧拳头,那眼光像是恨不得将盛知豫一把拍成烂泥。「你可知香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头一个儿子,头一个。」

这个蛇蠍心肠的女人!她在内心暗骂。

三个月都不到,就那麽确定是儿子?而且只要嫡妻在,妾生下来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奴仆,再说了,越过她这经过六礼娶进来的妻子生下庶长子,那可不是什麽光荣值得炫耀的事。

「妾身受伤沉重,到这两日才能坐起,听闻香妹妹小产,妾身怕她难过伤身还伤心,都不好与她计较『不小心』推我下水的事情了。」

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她也可以意思意思的泼回去,把怀疑的种子种下去,这嵇子君要是脑袋稍微清楚一点,多少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要是不能,就活该被蒙一辈子吧!

「不知所云,扭曲事实,你满口的谎话,今儿个你就拾掇拾掇,给我到别院去好好思过!」嵇子君血液冲脑,他可没想过盛知豫坚不认错,还把过错推诿到香儿身上,他勃然大怒。

他真後悔走这一趟!

盛知豫只是垂着头,手叠着手,什麽话都没说。

这看在嵇子君眼里当她心虚了。

哼,他心头肉说的都是事实,她的话就是颠倒黑白是非,好你个嵇子君,你瞎了狗眼!

嵇子君拂袖而出,一只脚正要跨过月瓶门,忽然听见里面爆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和催促声—

「春芽,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去别院!」

他的脚一滞,不自觉回头瞧了一眼那院子……是他听岔了……吧?怎么她那声音听起来带着欢欣和不可言喻的兴奋?

她这是不知道去别院,没有母亲或是他的允许,她就再也回不来了吗?

也才几天工夫,白雪皑皑,寒风凛凛,彻骨的冷,原来色彩缤纷的大地独独剩下黑白两色。

一辆青布马车从肃宁伯府的马车门出来,直往京郊奔去。

马车骏过最热闹的几条长街,虽然春芽担心大病初愈的她又染上风寒,死活不让她掀开帘子往外瞧上一瞧。但坐在车里,她仍旧闻得到街角卖油煎豆腐还有炸油饼的油烟味,蒸笼里泄漏出来的面香水气,让她忍不住挑起一小块帘子往外瞧,刚好看到赌场门口围了好多人,大概是哪个赌鬼赌输被打了出来;推着独轮车的男人不知道要去哪,还有夫妻吵架的……七七八八的气味和热闹混在一起,是红尘的味道。

她有多久没出门了?

不太记得了……进了伯府的门就好像和很多东西切断了联系,她重生前的那辈子几乎都困在宅子里,费尽心思的和婆母、妯娌、妾室勾心斗角,争来斗去,谁来挑衅,便斗回去,没完没了。

扪心自问她得到了什么?

现在想起来,只有空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手空空。

那叫嚣繁杂的心沉淀下来时,马车已经出了城门,远远把京城那些繁华抛在脑后。

她体力不支,靠在春芽臂膀上睡了一觉后被轻轻摇醒,原来天色已黑,车夫小王找到宿头,让她们下车,那晚她们夜宿客栈,次日,用过早饭,皮囊里装满水和食物,又往下一站赶。

这样慢赶快赶,仍遇天雪,但总算只撒点小雪珠就收手,路不算太难走,花了她半个月的车程又两天,总算来到紫霞山入山口。

她迷迷糊糊的睡醒,马车停了,停在一座积满白雪的木桥前,桥后是一座不算宽敞的庭院,赭色的木门紧紧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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