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梅天骄发话,轩辕直冲进来,见盛知豫在场,告罪后转向自家王爷,「禀王爷,有贼人潜入王府,小的已带人把他制伏,那贼子却嚷着要见夫人!」
不要以为王府门口朴素就真的朴素,家丁即是家将,各个身手不凡,随时能上阵杀敌,看似娇弱的婢女也都身怀武艺,不让须眉。
「可问清楚对方来路?有无同伙?」
轩辕压低声音,「并无同伙,那厮坚决不肯吐露身分,非要让他见了夫人才要说……爷,要将他送官究办吗?」
梅天骄凝目,一语不发。
「既然指名要见妾身,相公就捎上妾去瞧瞧吧?」盛知豫轻轻挽起被风吹拂起的发丝,镇静说道。
梅天骄没有说你内宅妇人与人凑什么热闹,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古董,他说的是:「加件衣服再出去。」
「是。」
涧水给她披上一件薄坎肩,她便随着他去了前院。
前院空地上,两个家丁一左一右的看守着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身形狼狈的汉子。
盛知豫乍看他有几分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人。
「小的赵夫见过王爷、王妃。」
是个知礼的人,但似乎长途跋涉,脸上看起来疲累至极,却依旧强撑着。
盛知豫递了眼色给梅天骄,他懒懒坐着,当着许多人的面上对她眨了下眼。
「你问吧。」
这个不正经的。
盛知豫大窘,努力收起脸上的笑意,正准备问话时,那人开口了。
「请恕小人无礼,这是敝国皇子吩咐小的,无论如何一定要送到王妃手上的东西。」他双手捧起一项事物,慢慢打开,露出了一个大象荷包。
盛知豫坐不住了,「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小米团子身边的长随,在白河县我们有一面之雅。」
「王妃好记性,当年去接殿下时的确有小人一份。」殿下说他姊姊定能一眼认出他给的信物,果然是真的。
涧水接过赵夫手上的荷包,呈到盛知豫手上。
她抽开荷包丝绦,里面露出来一个小巧的指南针。
盛知豫手掌霎时包紧,让人把赵夫扶起来,在椅上坐下。「小米团子……你们皇子出了什么事?」
「王妃兰心蕙质,实不相瞒,殿下让小人过来,是想向王爷求一臂之援。」赵夫起身并单膝跪下去。
盛知豫轻呀了一声,掩不住惊讶。
原来阿银国的皇帝病重,太医即便用了狼虎之药,也只能维持着一口气尚存,既死不了,活下去的希望又很渺茫,但皇帝尚未明旨钦封储君,各个皇子心上都悬着一把刀。
太子大位,自古以来都是宫廷权谋心术的导火线。
暧昧不明的时局,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皇帝多子,太后为六宫之首,国赖长君,自然意欲立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这是其中一股势力;其二则是颇得皇帝圣心专宠的荣妃和定王;剩下未表态、隐晦不明的又是另一股。
几股力量拉扯拚搏,暗地厮杀,如今,三、四皇子被扣上叛乱的帽子,下诏狱,拘在水牢中命不久矣,五、七皇子已死,二、十二皇子闭门谢客,走清流路线,不问世事。
就连阿银国年纪最小皇子赵鞅的母妃都逃不过这场风暴,惨死宫中,赵鞅也差点被一把火烧死,只能仓皇逃出,由死士护送他出宫,躲在隐蔽处,然而,太后却不肯放过他,寻个由头,发出四方缉捕文书,将赵鞅当成了通缉犯,举国追捕,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这些本是宫闱秘事,赵夫说来咬牙切齿、气愤难平,但言语间又夹杂着许多无可奈何。
看起来小米团子的处境艰难啊!
争来争去,就是为了那把代表权力最高峰的椅子,这些男人的脑袋到底都装着什么,非要你死我亡,抢着坐上那把椅子才得安稳吗?
小米檲子算是遭了无妄之灾,还是他有旁的打算?
「他现在可平安无事?」她最关心的只有这个。
「小的从阿银国边境到伏羲,一路走了三个月的路,小的敢保证三个月之前殿下依旧安好,但如今……」他的声音一颤,埋头就重重磕下去。「小的将殿下的信物送到,便要马上启程回国。」
盛知豫抬起眼,直直看着梅天骄,她眼里有些东西,他没能看懂。
明明没他的事,他心里却有些不安。
「你这一路少不了被刺客伏击吧?我看你身上有伤,拖着这种身体返国,于事无补,不如留下来休息几日。」梅天骄开口留下他。
「王爷可愿伸出援手?」赵夫的惊喜都表露在饱经风霜的脸上。他实在不以为伏羲王朝的国君肯出兵助阿银国平定内乱,毕竟这内乱是皇宫里的风暴,外人能用什么名目干涉内政?一不小心还可能引起两国战争。
「给我两天时间,本王会给你答复。」这是个难题。
「小的就等王爷两天,不过……」赵夫有未竟之言。
「别吞吞吐吐。」
「殿下说此事做成了王爷未必有功,若是失败王爷反会招来杀身之祸,临行前嘱咐小的一定要请王爷三思。」
「算那个团子还有良心!」
的确,自己要出手干预的是人家家务事,是好是坏还难说得很,此事若是给有心人留了把柄,未免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赵夫叩头,也不知道自己的诚实告知,会不会使得任务失败,叹了口气,让外院管事领着他下去沐浴歇息吃东西去了。
「你的小米团子没事,怎么还一脸不痛快的样子?」梅天骄把盛知豫搂在怀中,斟酌了一下措辞。
她低头任他搂着,仍一语不发。
她的表情把梅天骄唬得不禁抓了抓下巴。
「我的确曾收到通报,阿银国这一年境内颇不平静,但这是国家机密,哪能回家对妇人说起?」说了无济于事,徒扰她心神不宁罢了。
「哼,妇人,妾身就是无用的妇人,相公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她狠狠戳他胸膛,口气不见酸,而是像倒了一缸子的朝天火椒,喷得人节节败退。
完了,说错了话!
都怪那坨团子!
他讪讪道:「你知道为夫不是那个意思,你先让丫头伺候你回院子去,这事让我和百烽磋商一下,也得知会今上,其中利害关系……你别急,赵鞅那团子看起来就是个福星,非命薄之人,会没事的!」
盛知豫脸色转了几转,直起腰板。「我回院子去等你。」
赵夫的到来,像一颗投进水里的石头,让梅天骄和盛知豫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又激起涟漪。
见盛知豫走了,他让人把常百烽唤来,两人在书房商量到半夜。
常百烽离开后,梅天骄看夜色已深,原来想在书房歇下,但是,心里记挂着妻子,于是踱步回到屋子。
谁知道他以为会愁肠百结的人,正指挥着丫头收拾细软,几个大丫头忙得团团转,屋里头满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宛如要搬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