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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8)

“事情没做完,你们还打混!”管孤鸿只穿一件兽背心,赤裸的胸膛上是晶亮的汗水,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房身上。

阿房把视线放在黄泥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出现让她松了一大口气。怪了,以前他一出现,不是会让她心跳加速、心情紧张吗?怎么他现在就站在她跟前,她却一点不愉快的感觉也没有?

“你们还看什么,干活去!赶不上午膳,就自个挖黄泥吃!”管孤鸿转头轰跑一窝想乘机看戏的人。

“头子,我们没有碰她一根寒毛喔。”经过管孤鸿身边的人提起圆锹,走了开去。

“大当家的,很久不见,你别又吓晕了人家。”另一个汉子很有义气的叮咛。

汉子乙也想如法炮制,谁知道才想出声就被管孤鸿可怕的眼光吓退。“我我……努力工作去,嘿嘿嘿……”

阿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人真是纯朴又可爱。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春绸呢?”白花花的日光从叶缝撒下,她因病消瘦的面颊看起来丰腴了些许。

“她去找水给我喝。”阿房发现,心情平静的对他说话好像不难。

水?管孤鸿蹙眉看着树下的大水壶,接着大步走开,再回来,手中抓着一片很大的芋叶。

他用身上的兽背心把芋叶擦干净,在里面注入水。

“喝,水很干净的。”他弯膝蹲下,谁叫她实在太娇小。阿房试着要把芋叶捧到面前,谁知道重量不是她能负荷得衡量过情形,她没办法,只好凑近脸,双手捧住叶子边缘,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

盯着阿房头顶的发旋看,管孤鸿等了很久,久到以为她会把整张脸埋进芋叶的时候,他把梗在喉咙的话说了出来,“用过早膳了没?”水喝饱了,阿房把芋叶推远了些,“我不饿。”她一直没有食欲。

“不吃容易闹肚子疼,你的身体才刚好,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一起走,我也饿了。”水渠的进度尚可,他也该去填点东西进肚子,他听说厨房里的人煮了蛇汤,好不容易呢。

“我要等春绸回来。”他不会又要勉强她吧?

“蛇汤很好,喝了对健康有益。”管孤鸿很好心的告诉她。

蛇……蛇汤?阿房全身起了疙瘩。

她用力摇头,表示自己的坚决。

“你不要排斥,等喝过了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他还想多解释一下,但是,她的脸色不对了,“慢着!你不许昏倒,我不许你才跟我见面又昏倒……”可来不及了,阿房经过刺激后,很不给管孤鸿面子的又昏倒了。

***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很需要!

譬如说长相吓人啊、好吃懒做啊、个性欠佳、行为粗鲁……可是,喝蛇汤也算在内?

知道自己因为喝蛇汤被列为蛮子,管孤鸿很不服气。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撇过头说讨厌他。

他只是好心的请她喝蛇汤,要知道这滋补养颜的机会也不是常有的。不过,显然她不领情。这一来,害他这几天郁卒得要命,心里一把火烧也不是,不烧,闷得自己痛苦难当。、

这样的情绪让他非常困扰。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在乎阿房,不要在乎、不要在乎……

“……也就是说,预计今年冬天来临以前,橘园的橘子可以多收三十斤,花生因为缺水,长得特别好,可以抬高价钱,每斤多十纹银的收入,至于……水源地的部分,隔壁的花家寨希望跟头子面对面协商,请头子挪出时间来。”所谓的“隔壁”邻居,足足有一个山头那么远。

黑山堡处在四座山头的中央,土地算是四座山峰里最肥沃的,问题是这些山里头不只黑山堡盘据,还有大大小小三帮四寨跟着抢夺唯一的一处水源。

三帮四寨,内忧外患还有国难。

负责记录的八福用拿筷子的方式抓着毛笔,艰难的一笔一画记录着,还不时要四喜念慢些,一场例行的报告下来,八福的脸上几乎可以媲美黑猫洗脸了。

“头子?”四喜很早就发现这例行报告怎么都吸引不了他们头子的注意。他一个人根本是自言自语。

“头子!”他试图唤回管孤鸿的敬业态度。

“嗯?”管孤鸿应着,眼角不小心瞄到窗外的人影……那个又很多天不见的女人在干什么,吃花?

等他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人已经离开座位,直奔向外头的人儿。

阿房掩了口哈欠,她实在不是故意的。

随着身体慢慢康复,她可以随心的多做一些事情,可是,临睡前那碗必喝的药总是让她昏睡,持续到隔天清晨,使得身子不听使唤,脑袋老是空空的,令她不自主的赖床。

起不了床自然赶不上用膳时间,原来她的饭菜是由春绸送到房间来,两人一起用饭,这几天春绸被唤到别处帮忙,无暇顾及她,她又睡得晚,去到厨房,那里连一只苍蝇也看不到,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再煮食物给她。

就这么饿着肚子,置身在白花花的骄阳下,晒得她眼冒金星,这时候要是她能化成一摊水多好,清凉又自在,也不会有饿的感觉。

她晃来晃去,一片开满花的小树丛挡住她的去路。

她想,这花应该吃不死人吧?摘一朵试试。

入口有点苦,带着不知名的淡香。

“吐出来!你疯了吗?”晴天劈下一道雷来!

她不小心侵犯了他的属地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身为一群人的领袖,他不是应该忙得不见人影、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别出来吓人……

一堆疑问还没个解答,管孤鸿已把她拉到树荫下,大声喊,“什么不好吃你吃这个,吐出来,乱吃东西会拉肚子的。”

不经意撞见他,阿房的心有些移位。

“喂!”他吼。虽然知道她吼不得,也不愿意见他,但仍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是故意要吃你家的花,是饿极了。”她是知道有菜圈。橘圈,但是,橘园太远,菜园又围着篱笆,要绕田埂小路,很麻烦……”

“肚子饿?跟我进来!”说罢就要拉她的手。他记得屋子里好像有厨房送来的东西,从早忙到刚刚也没心情拿来用。

她来得刚好。

阿房避过他的手扶着树干,“你要收买我的肚皮不如好人做到底,干脆再进去一回拿出来分我吃可好?等等我还想回房睡回笼觉。”

敢情她是睡过头,错过用膳时间,厨房的人把菜收光了,她才饿肚子的?但是照顾她的春绸呢?

“要吃就跟我进去,黑山堡还没有饿死过人,你要开先例,我不反对!可是不能在我的眼皮下。”这样的女子幸亏是被他带回来,要搁在他处怕是要祸及别人。

“你保证没有蛇汤之类的东西?”她是一朝听到“蛇”这字眼,十年都怕草绳。

管孤鸿正色的说:“在这里,有吃食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平常大家节衣缩食,青菜萝卜凑合着过日子,有蛇汤佐饭,对大家来说很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