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够了。
她总是从天堂被打进地狱,再从地狱爬上来,周而复始,始终没能逃开操纵她命运的那双手。
操纵她命运的男人,卖了她两次的男人。
原来为了一个男人甘愿伏低做小是无用的,原来那些爱憎、挣扎、逃避情爰里的又哭又笑,其实,什么都不是,她的心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人好可悲,一颗心会碎、会痛,却怎么都不肯心死。
好苦。
不让莳绘跟着来,那是因为她再也不受摆布了,她不会去那个国家,不管后面等着她的是什么,荣华富贵也好,为奴为婢也罢,她都不想再去面对。
这一行人里,被送往镅国的女子不只她一个,可是没有接触的机会,她们被安排了共乘一辆马车,她却一人独坐。
她不时望着后窗,窗外只有漫天细雪,无边无际的白。
「姑娘你就别看了,就算扭断了脖子,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也不会如你希望出来送你的。」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傍着她的马车,这锠人自从她上了马车便刻意与她聊天说话,虽然一口青銮话并不地道,汾玺玉也只是木着脸,僵着身子随着马车颠簸晃动,并不搭理他,可是他还是一个人喷口水喷得很起劲。
「在我的国家夺人所爱是不道德的。」被看破心思的难堪让她忍不住回了嘴。
「可是青銮太子并不爱你,不然他怎么会把你送给我?」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摩挲着短须,嘲笑的意味浓厚。
「要不是你无耻地来索讨,怎会发生这种事?」
「哈哈,我以为你们这些青銮女子各个矫揉造作,想不到也不是每一个都这样别扭,你骂得好。」
「是你自己坐井观天,自以为是。」
「告诉我你说的这两句成语是什么意思?」第一次踏上这块肥沃的土地,不只风情文物吸引人,只可惜时间太过短促,他的行囊带不走太多他想要的。
「放我走,我就告诉你。」
「你知道不可能。」他拒绝得很干脆。「不过,你一个小女子能说出四个字的话……你识字能写对吧?」
他不会真的捡到宝物了吧?
「那又如何?」
「我这趟来,发现你们这里的人可以用羊的毛还有马的毛当成笔来书写,传递消息,你有这项才能,要是我把你献给我国大王,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汾玺玉冷冷一哂,把声音掩在自己的嗓子眼里。
「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把我像货物那样送来送去的……」
眼如冰,呼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里有股死绝的味道。
第9章
地冻天寒,赶路非常辛苦,不只人马遭罪,离城两日,还不到澳城,不堪颠簸,不
曾出过远门又心怀忧愁的小姐们病的病,吐的吐,马车里被呕吐物熏得臭气冲天,把一群铁铮铮的汉子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耶律渤向来对这些弱不禁风又胆小如鼠的青銮千金一点好感也无,她们要不是贡品身份,他连一眼也不会多施舍给她们。
比起沿路上不曾要求过任何特殊待遇、也不曾听到抱怨哭泣的汾玺玉而言,这些相帝赠送的美人简直是豆腐。
可是再不情愿,他还是下令住进最近的客栈,火速找大夫,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治好。
他们得赶路。
美女们病歪歪的,又手无寸铁,他却不敢轻心,他撂下话,要几个女人互相监视,谁敢自戕还是逃跑,一定株连。
这人……真的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锠使吗?
论心计手段都不弱。
汾玺玉被安排独住一间上房。
「我可以替你照顾那些生病的人,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不必,她们各自带了奴婢宫女,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要是她们连自己的主子都无法照顾,那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你……真的只是一个特使吗?」她不禁要问。
在各个国家中,越是举足轻重的人越不可能被推派到他国来当特使,交换到各国的人质也是。
「我是耶律渤,当今锡王的最小儿子。」真是让人意外。
「你的聪明才智不输君无俦。」她甚至可以在他身上追寻到君无俦稀薄的影子。
俩人一样铁血、工于心计。
她真是悲哀,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心里还是抹不掉君无俦的影子。
「总有一天我跟他会在战场上见面的,你们青銮这么富庶,我一定要拿到手。」他第一次在汾玺玉面前露出了野心。「所以,我要得到你!妩国以女为尊,奉七缪为女王,我耶律渤要是能够拥有你,要称王有什么难?」汾玺玉不知道自己哪来给他这样的错觉,不理会他的发梦。
「耶律大爷抬举我了。」她可不知道基于哪种理由让他这么以为,随便给别人希望也不是她的个性。
不过接下来,他不经意透露的话才让汾玺玉如当头棒喝。
「你可是福星,会给人好运的。」
「你怎么知道,打哪听来的?」知道她用「福星」名义人宫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是谁漏了口风?
「我知道你的好,是青銮太子太蠢,竟然不懂你的重要。」他对她的志在必得只有增没有减,形成了一种狂热。
「是谁跟你说的?」
「等你到了我的国家我再告诉你。」他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人。
「那就算了。」
问不出所以然不要紧,她可以问别人,她就不相信往锠国的这条路这么远,她会问不到半点口风。
「既然不需要我帮忙,那你就忙你的去吧。」她转身进了房间,莫名惶恐里夹杂着忐忑和大量不安。
这人,太危险了,不是好事。
消息走漏,君无俦知道吗?
她有什么法子可以通知他?
这间房肯定是这客栈里最好的房间,阳光充足,又临街,两层楼的高度,她看看街心,又看看自己的腰带,因为天冷,她穿得多,沉吟了下,她脱下外裙还有内裙,留下紧口裤,连同腰带系成一条长索。
真难看,不过事急从权,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用力扯了又扯,确定不会半途松脱,这才把布条固定在大床上。
这时候那些男人一定忙得没空顾及自己,这时候不逃翠等什么时候?
没时间试看看牢靠与否,也没胆子去看
街心跟楼层的距离,她铁了心,面对着墙壁就这样一步一艰辛地偷渡下楼。
不过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她姑奶奶身上的衣料虽说都是好布料,却禁不起整个人体下坠的拉扯力道,只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然后人就像断了线的纸鸢直直地掉下去。
要命,这摔下去不成浆也得断腿缺胳臂了。
也就那瞬间,该说她走了狗屎运,恰恰,就有这么个人正把头往上抬,然后,她就落入一堵坚硬却不会让人受伤的怀抱里了。
这一摔,就算比较倒霉的人不是她,这样的高度却也摔得她眼冒金星,头昏眼花,一时间看不清楚救了自己的恩人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