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守护神(10)
无尘面前锅铲飞舞,正在另一个炉上翻炒肉燥,顷刻,逼出香气的肉末全部自己进了小陶瓮里,不用人照看的炖煮起来。
阴曹看得直咽口水。
余下用不着的食材依序飞回有把手的竹篮子里,无尘考虑了下,挥挥手,把篮子吊上梁上的挂勾,腊肉、山羌肉自动抹上盐巴,也吊上了梁,等着风干。
他一边用灵力指挥着厨房里复杂的各种煮食,从头到尾,自己一根手指头也没沾上阳春水。
阴曹看呆了,后来才找回声音,问得十分客气。“你们正统的道术里也包括这些……”她形容不出来的能力?
“你是说念力吗?这是一切法力的基础,我师门的灶房伙夫这门课学得比我还好,他能一口气指挥十几个锅灶一同煮食,还能轻松的和其他师兄弟聊天,我就不行了。”
阴曹捏了下自己脸颊,“你真厉害!”
无尘展颜一笑,宛如春花初放,“差不多可以上桌了。”
“我来帮忙。”阴曹赶快过来道,溢满整个厨房的香气让她快受不了了,桌上的腐乳和咸菜她连多看一眼都不想。
她俐落的端菜捧碗,而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无声来到桌边的始端坐不动。
“妖怪不食人间烟火,你又不是人,吃什么饭?”
这两人明显不对盘,无尘一见到始就忍不住刺他一刺。
“一个修道人我执这么深,什么时候染上深闺怨妇拈酸吃醋的毛病?”始火力相当。
“如果要吵架还是开打,请出去。”阴曹很难得的强硬了一把。
这两人已经把她的家全砸光了,现在还想把屋顶也给拆了才甘心?
露天睡觉并没有比较有情调好吗?
她发誓,如果再发生一次斗殴事件,一定把两人扫地出门!
“始?!他居然把真名告诉你?”无尘收回了宝剑,粉面上浮现讶异。
阴曹还想硬撑,可是吁出一口气后,人不听使唤,晕了过去。
可惜的是卯上的那两人都没把她当回事。
“我毁掉你的金身,让你不再为恶,想不到你逃到这里来,恶心不改,还想危害他人。”
“恶?你哪只眼睛看见朕为恶了?人云亦云的臭牛鼻子,闭上你的臭嘴。”我去!
“我师尊说妖就是反常,既然是不被凡人和神仙容许的存在,就该赶尽杀绝,除恶务尽,这才是我辈中人的天职。”无尘侃侃而谈。
“有本事你就收了我,要是没本事就别乱吠!若不是被你寻到我金身处,我一根指头就能把你捏成粉尘。”爱乱喷口水的臭道士!
“的确是,但今非昔比,你就认命吧,身为妖怪,还想充当人类的守护神。”他不信,这妖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守护妖,不行吗?你有种族歧视,满口的仁义道德,以天下为己任,结果却是一派偏见!只许神族当守护者,妖怪就该去死?”
“当初你怎么就不想想成妖的后果?”
这句话像是戳到始的罩门,他沉默良久,呵呵笑了两声,却没什么诚意。
“就算修炼到极致,你能成仙为神,神明的寿命也不见得必然是无穷无尽,只是白忙一场罢了。”无尘冷哼。
“你学道追求的不也是长生不老?五十步笑百步。”
“我对长生不老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一些想不开的人,才会妄想留在这繁华的尘世。”无尘的声音里有些古怪的苍凉。
始只是深深地看了无尘几眼,没有作声,这是拐着弯骂他呢。
“朕会当作你没说过这些大不敬的话。”
“都成为人家的式神了,你还是忠实地服侍她吧……否则我就收了你!”
堂屋里的声音本来不大,但有人翻桌了。
阴曹长叹了口气,拉高被子盖着头,仍然阻止不了外头滔滔不绝的你来我往,还有桌椅器物被破坏砸碎的声响。
为什么她会觉得家里多了两个幼稚鬼?
是的,她晕倒后被人捡了回来,结果,外头那两人从早吵到晚,听得醒过来的她一耳朵的聒噪,好像有一百只乌鸦那么吵。
她头痛,膝盖痛,全身都痛……谁来饶了她?
窗外的天色昏黄,暮色渐渐漫进房间,她这一晕倒,到底是躺了多久?
一早就什么都没吃的肚子饿过了头,倒是没什么感觉,可口干舌燥,嗯,她整天连杯水也没沾口,想活下来看见明天的太阳,一定得吃点什么,要是继续在这里躺下去,就算饿成人干,应该、或许、大概也不会有人进来理她。
看着房里熟悉的屋梁,想想他们还知道要把她送回家,没把她丢在路边,这也算没良心中的有良心了。
她扶着炕沿起身,哪知道这一动,全身痛得好像被十辆马车给辗过,她龇牙咧嘴,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不是她没有痛感,而是这些年来她已经被现实训练到明白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哭得再伤心,最后还是得自己站起来,擦干眼泪,继续和现实奋斗。
她有颗冷硬的心,她太明白不管她跌了、伤了,在外吃了苦头,受人欺负,被排挤还是吃了亏,回到冷冷清清的家来,没有谁会给她抚慰,甚至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要紧都没有。
她习惯了凡事倚靠自己,都说父如山,没有了山的她就算撞得头破血流,遇到人生困境,也只能自己爬起来,鼓起勇气继续往前。
因为她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不怨,这就是她的命。
谁叫她妨父克母,六亲灭绝呢,活该她得这样子过。
她就着房间的木盆洗了把脸,就算没有铜镜,她也感觉得出来自己鼻管有着血块凝固后的紧绷感,还有嘴角,她可是呕了一大口的血。
要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那些血液?
算了,就当她这个月多来一回癸水好了。
确定口中已经没有腥?味,她绕过那两个还在互相叫嚣,以砸光她所有家具为乐的混帐,去到了厨房,推开后面的小木门,门外对着小小山坡地,把脏水倒了出去,再用水瓢舀了干净的水把盆子洗过一遍,倒扣在木架上,这才返身回到灶旁。
揭开锅子,幸好她今天一早要出门时烧了饭,这五月天正热着,吃冷饭也无所谓,有得吃就行。
后院阴凉处有列排开的瓮缸,青麻叶大白菜,圆滚滚的大白萝卜,细长的角豆,每一样切条,大缸里铺上一层,再撒上一层盐,最后密封,压上石头,最近她想要是得空,得再腌一缸雪里红,给神婆送去,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就能靠这些腌菜过日子。
她掏出一小把咸菜,用水洗净,去了咸味后拍了点蒜头,接着挖了一块辣腐乳,就着灶台,准备吃起她今天的第一餐和最后一餐。
“你就吃这些东西?”一颗头探了过来,是无尘那尘埃不染、宛如粉樱般的美丽脸庞。
只是与始打了那一架后,看起来两人都挂彩了,无尘的下巴有道长长的伤痕,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