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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婢(8)

不过,这是雪豹的烦恼,不是他项穹苍的。

抓到它送往该去的地方,他的任务就完了。

「派人去通知厉大人,说他要的豹子抓到了。」他的袍上是新旧交错的血痕,即便做过紧急处置,看起来还是怵目惊心。

「爷,这豹子小人会处理,您身上的伤需要马上治疗,要请御医过来吗?」

凤栖不担心那隻豹,他比较担心项穹苍身上多处的伤口,最深的几乎要见骨。

那隻野豹的凶悍跟野蛮他也见识了,只是运气好的他爬树逃过一劫,爷没得逃也不能逃,受的伤自然最重。

项穹苍饱含力量的眼扫过凤栖,即便面对的是同生共死的属下,也是如弟弟般养大的家臣,眉眼间充斥的疏离没有淡化多少。

「不用,去医馆请老大夫来就可以了。」

请御医势必会惊扰到那些虎视眈眈等著看他笑话的人,他这辈子被那神眼神看待凌迟的太多,再也不必了。

「来人,扶王爷进去!」凤栖看不过去,明明就快倒下了,偏没生人敢当著这只倨傲的狮子面前说。每次都要他扮黑脸。

「免了,我自己会走。」项穹苍斥退想上前的大庆,仰著挺拔的身躯逕自往裡头走。

「还不抓紧时间跟上去!」凤栖轻喝。

身為项穹苍贴身小廝的大庆一抖,赶紧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知道王爷性子要强,他不敢跟太近,只远远注意看。

被豹爪撕裂的背火辣辣地痛著,不只有背,项穹苍感觉到胸部的肋骨断了,从天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气力几近枯竭,但是他不能倒,不能!

穿过三进天井,失血过多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眼冒金星,视线开始模糊,伸出的脚一个颠躓差点摔跤,昏眩不已的他情急下搭上了某样事物。

「啊!」肩膀被突如其来的手掌一把握住,来喜儿惊骇莫名。

一张风骨神秀的脸俯视著她,那脸佈满大大小小的汗珠,眼神已经略微涣散,然而,他灼热的手持续压搾她细小的肩膀,掌心裡蓄满全身的重量,彷彿要垮的大树。

来喜儿看著那张她连做梦都会梦到的脸,怔了一怔,啪的,狠狠地刮了自己一个巴掌,「相……公……我在做梦吗……」

狂喜还没能燃烧她的脸颊,项穹苍鹰似的手已抓痛了她。「送我回主屋,不管你是谁,快!」

他已无法克制浑沌的意志,全身血液迅速地流失,也无暇理会手裡抓到的是谁,可是朦朧间依稀听得出来她的京城话不是很地道,还带著些口音,听起来有神特别的味道。

他心裡闪过些什麼,只是腹内剧痛,一时让他抓不著头绪。

来喜儿被他手下的力道掐痛,整只膀子像要废掉,可是,她立刻发现项穹苍浑身浴血,那腥味扑鼻,他……是怎麼忍的?

「你的寝房……我马上送你过去。」她颤著声,得狠狠咬住自己唇才不至於发抖得太过厉害。

她的手太短,就算整个环过去也只能勉强够到项穹苍的腰,何况他一个大男人,别说一半的重量压得她快要倒地,就算软垂下去的膀子也够她瞧的了。

主屋在哪?她得把他弄到哪去?平常来来去去的人都上哪去了,紧要关头一个人影也没有。

要把这麼大个男人往背上扛可以吗?可以,以前她也这麼做过。

她一寸一寸地挪动身躯,让他全身的重量往自己身上移,咬紧牙根死死地顶住,然后龟速地移动。

「喜……儿。」项穹苍像是察觉了什麼,囈语地喊。

来喜儿一震,喜悦灌进乾枯荒凉很久的心田,他他他……他认出自己来了吗?可是没能容她分心,项穹苍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滑。

「爷!」

简直是久旱逢甘露的声音,匆匆赶来的大庆在喜儿也一起摔倒之前赶到。

大庆原本是远远跟著项穹苍的,谁知竟在半路被其他院子的主子拦住,探听爷的消息,等他好不容易摆脱掉那些女人追上爷时,就看见他站得摇摇欲坠,吓得他魂飞魄散,立刻奔至爷身边扶住他。

「这位大哥,麻烦你带路,我家相……不,他的寝房在哪?」

大庆把眼珠转个方向,终於看见被他家主子压著的小小身躯,他疑惑地瞅了眼这面生又灰头土脸的姑娘,可也没时间给他细想,「你是谁,谁让你到这裡来的?」

一滴汗或者更多滴进她的眼睛裡,她连眨也不眨。「奴婢是厨房的人,帮麻叔跑腿办事的灶婢。」

大庆瞟了她一眼,难怪那麼脏,一脸一身的塘灰。

他搀起项穹苍另外一隻胳臂,本来是於礼不合的,不过……

「撑住,跟我走!」

「不叫人来吗?」她艰难地偏过头。

「什麼人,眼下就你跟我!」他眼中隐约有些狠色。

「那听我喊数儿,我喊一抬左脚,二抬右脚,这位爷跟著我……奴婢走,可以吗?」

大庆讶异她的主张,这麼多想法不是一个奴婢该有的吧,不过男人跟女子的步伐本来就很难一致,她能临时想出这法子,经试验后发现……还不赖。

两人分工合作把项穹苍弄进主屋,才把他放下,凤栖、项四方也已经火速把老大夫从医馆带来,三人正跨入门坎。

那麼多的人在项穹苍面前忙乎,把来喜儿挤到一边去。这时大庆来到她身旁。

「虽然你只是个下人,可是记住,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可以说出去,要让我大庆在外面听到什麼不该听的,我唯你是问。」

她点头,目光却越过许多人,想寻找项穹苍的任何一片肌肤。

「你走,这裡没你的事了。」大庆驱赶她。

「他……」要她走,来喜儿百般不愿意。

「什麼他他他的,一点规矩都不懂,王爷是可以让你这样叫的吗?」

「王爷?」

正靖王爷,王府的主子?

「连自己伺候的主子的名讳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嬤嬤把你调教出来的?」

她心慌意乱,她真的不知道。

或许刚才在匆促之下,她认错了人。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可守在床边的项四方却稀奇古怪地盯著她瞧。

她走上前向各位爷福了个身,打算告退避开,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

「不……要……走。」

项穹苍意识模糊不清,空茫的眼底荫出一丝清明,可一张嘴,立刻喷出一道血泉来。

他这一激动,让好不容易诊过脉的大夫又得重来一遍,「姑娘,你先不要走,委屈你先让王爷安下心来可好?」

来喜儿瞅著躺在床榻上的项穹苍,他黑色的眸瞳裡有著激昂的感情,可是她也感觉得到他并不是真的看得见自己。

那他是用什麼心情拦著不肯让她走?或许只是一时的错觉也说不定……

大庆替她搬来一把凳子,她就这样让半昏迷的项穹苍握著手,不言不语。

大庆看著这灶婢粗糙的手,难道他们家王爷已经痛得分不清楚柔荑般润滑的小手跟操持劳务的手触感有多麼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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