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膳桌上就摆满了菜肴,小吃八样,热吃八样,点心八样,粥汤品八样,炙烤八样,规格和杜太后平常用晚膳时是一模一样。
杨姑姑恭敬地请杜太后坐在桌边,拿起筷子为她布菜。
八宝鸭,火腿炖肘子,一样样菜肴都是杜太后平常喜欢吃的,但杜太后毫无胃口,一样样菜肴被撤下去。
杨姑姑毫不在意,又拿碗打了半碗燕窝粥:“这燕窝粥还不错,老娘娘先进一口。”
杜太后瞧着杨姑姑面上神色,对杨姑姑道:“若你服侍我服侍的不好,会……”
“臣等都是来服侍人的,老娘娘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臣等都只能尽心尽力。”杨姑姑还是不为所动,杜太后疲惫地闭一闭眼:“我不吃,要等王尚宫回来。”
“老娘娘如此做,只是让王尚宫速死而已。”杨姑姑把粥碗放下,瞧着杜太后认真的说。
这一次,杨姑姑没有避讳这个字,杜太后的心开始有些纠着疼,终究还是拿起粥碗,慢慢喝了一口,什么味都没尝出来,就把碗放下。
杨姑姑又夹一块鸭子过来,杜太后吃了鸭子,就表示要漱口不吃。
总算杜太后动了两口,杨姑姑让宫女们收拾桌子,小宫女已经端来盥漱用的热水,杜太后盥漱完后就坐回榻上,呆呆地想着心事。
杨姑姑已经捧着棋盘过来:“老娘娘可还要下局棋?”
“不下了。”杜太后闷闷地说,杨姑姑拿过斗篷给杜太后盖上:“如此,老娘娘就请多盖上一件罢。”
“为什么?”杜太后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杨姑姑却明白了杜太后为何会这样问,只笑着道:“老娘娘您又想多了,您是陛下的嫡母,陛下对您,从来都很敬重,老娘娘只要安享荣华就是。”
安享荣华?杜太后冷笑,用手按一下额头,示意自己要歇息了,杨姑姑忙和宫女们过来服侍,宁寿宫的灯灭了,站在昭阳宫月台之上,看向宁寿宫方向的皇帝轻叹一声。
陪在皇帝身边的朱皇后伸出手,握住皇帝的手。此刻已经是腊月,又是夜里,可谓寒气逼人,皇帝的手已很冰凉,朱皇后的手却温热。
皇帝低头对朱皇后微笑:“皇后的手为何这样暖?”朱皇后给皇帝扬一下怀中的手炉:“我一直抱着这个呢。陛下也该歇息了。”
皇帝伸手摸一下朱皇后手里的手炉,朱皇后索性把手炉交给皇帝抱着,仰头看着皇帝。周围侍从手里的灯笼的光照在朱皇后脸上,让朱皇后的面容看起来莹润洁白。
皇帝笑了:“那皇后也跟我一起歇息,这会儿这么冷,瞧你的脸,都冻红了。”说着皇帝的手摸上了朱皇后的脸,朱皇后面上的笑越来越柔,柔的像能把人的心,融化成一滩水。皇帝似乎有所触动,伸手把朱皇后拥入怀中,轻轻浅浅的,低头亲上了朱皇后的额头。
侍从手中的灯笼渐渐灭掉,昭阳宫的灯也灭了,今夜,皇帝大概会有个好梦了。
☆、第127章
整个后宫的灯都依次被灭掉,柳依依站在窗前,看出去的是一片黑暗。菊儿从柳依依身后伸出手,把窗关上。
柳依依回头对菊儿无奈微笑:“不是和你们说……”
菊儿把柳依依手里的手炉拿过来,打开手炉对柳依依摇头:“才人瞧瞧,这手炉里面,什么热气都没有了。才人还抱着手炉坐在这窗前吹冷风,一时着了凉,可怎么办?”
“我不是披了这狐皮大氅?”柳依依拢下身上的大氅。这个动作照样让菊儿摇头:“这也不成。才人,我们奉了陛下娘娘的命令,前来服侍才人,哪能让才人受冻?”
柳依依抬头望向菊儿,勉强一笑站起身走向床边:“好了,我晓得你们这会儿在想什么了,端水来,我梳洗过了也就歇下了。”
菊儿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往楼下招呼一声,苹儿已经带着小宫女端着热水走上楼。菊儿苹儿服侍柳依依卸妆梳洗。
柳依依擦了脸问菊儿:“今儿用过晚膳的时候,听你们在楼下叽叽喳喳说什么?”菊儿接过手巾交给苹儿,又从小宫女手上接过香粉往柳依依面上抹:“宁寿宫那边,娘娘今儿带人去,把上上下下所有的宫人全都换掉。听说,全被宫正司带走了。”
柳依依差点把香粉盒子弄掉在地下,抬头瞧着菊儿:“这事,是真的?”
“宫正司那边,现在还没消息传来呢,想着只怕再过几天,宫正司那边就有消息传来了。到时只怕连王尚宫,文总管他们,都会得了罪名。”菊儿原本是伸手去接香粉盒子,想着索性就把香粉盒子交给小宫女,话里已经带上了感慨。
王尚宫、文内侍这些人,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已是宫人中最出色的人。虽然和杜太后名分上是主仆,但宫中人都知道,他们在杜太后耳边说一句话,也许比那些得宠的妃子说一句话还要灵。
这会儿,不过轻轻一道谕旨,就被宫正司带走,再不复昔日荣光。宫人们谈论起这件事来,未免都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菊儿很快收敛起心中思绪,对柳依依微笑:“听说老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一时不好,陛下说,只怕是服侍的人不够尽心,换一个不成,索性全换了。”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好让心中的翻腾慢慢被压下去,对菊儿勉强微笑:“是啊,陛下对老娘娘,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只是不晓得老娘娘那边,见王尚宫和文总管被带走,有没有别的想法?”
“老娘娘据说什么都没说呢。”菊儿的回答没有出柳依依的意料,就算当时杜太后表示反对,朱皇后也不会让她反对的话让众人知道。
原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皇帝不是不能对抗杜太后,而是他不愿意,他就这样忍心看着那样多的人死去,文庄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啊!柳依依轻叹一声,菊儿会错了意对柳依依道:“才人叹息什么呢?我今儿听他们说,至迟再过三日,陛下就会驾临听雨楼了。”
柳依依用手抹掉眼角的泪,对菊儿微笑:“这两日这样清净,就不能让我多清净两日?”菊儿俏皮微笑:“才人是想清净呢,可是有些时候,在这宫里,还是热闹些才好。”
柳依依对菊儿故意摇头:“好,我知道了,你们一个个的,是害怕太清净了。”菊儿和苹儿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宫女们服侍柳依依睡下,也就吹灭蜡烛,悄悄地走下楼。柳依依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睁开,在帐中苦笑,想什么呢?不是说好的,对皇帝,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真情?为何方才又会为他流泪?
柳依依把被子拉过头顶,不要再想,不要再念,既然是做戏,那就再在他面前做足那么些年,又有什么可惜?
宫正司第二天午饭时候把宁寿宫诸宫人的惩罚拟定,由秋宫正亲自过来,交给朱皇后。朱皇后瞧见那长长的名单后面,写着各人的去向。
朱皇后深吸一口气:“有那么些粗使宫女,也就放出宫去。至于那些内侍和剩下的宫女,尽数遣去守陵。至于王尚宫和文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