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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如酒柳如烟(3)

我下了楼才发现天气不是很好,正下着细密的小雨,尘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我拿出一锭银子给店小二说:“麻烦小二哥去不远的镇子上给我买把琴来。”

身后有苍老的女声传来:“这雨天,姑娘买琴做什么?”

我回头,行礼:“李夫人,在客栈甚是无聊,买把琴来,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给长辈们增添点乐趣。”

“姑娘贵姓?”

“我是师父拣来的,所以跟师父姓田,叫烟烟。”

“原来如此。”李夫人坐下喝茶,眼神却一直在瞄着我的脸。

“夫人能嫁给盗中之仙,应该也有很不错的武功吧?”我故做天真地问。

“我一农家女子,怎么会知晓武功?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年轻的时候总盼着庄稼有个好收成,嫁个好男人。”李夫人低头羞涩地笑,半天又抬头大梦初醒般地问:“矣?晴儿这丫头说去镇子上买糕点,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

我没答话转身上楼,那个白衣少年微笑着站在楼梯上,温文而雅地开了口:“姑娘昨晚歇息得可好?”

“甚好,多谢公子关心。”

“在下独孤冷,可问姑娘芳名?”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那个从儿时起就被叨念了千万遍的名字。我未来的夫君独孤冷,他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然而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

“田烟烟。”我说。

“好名字。”他微笑:“可惜我已有了未婚妻,她叫柳如烟,是不是叫烟的女子都貌若天仙?”这是一句很好的恭维,不过我并没有那么高兴。这种哄女子的伎俩并不是多么的高明,尤其是对我这种听多了甜言蜜语的人来说。

我岔开话题:“公子昨晚可听见琴声?”

“是的,以前听师父说,如果弹琴的人心中有杀念乱世古琴的乐曲就可以杀人。”独孤冷正色:“我师父的确没有那把古琴。”

“徒弟说的话能信么?”我问,他但笑不语。

突然,店小二从门外闯进来,他的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不好了,不好了,客栈后面的桃花树下,有一个死人。”

李夫人率先冲了出去,我和独孤冷随后跟上。

桃树下,一个女子双目怒睁,面部扭曲,双臂被齐齐削下,血色混着雨水把土地都染红了,触目惊心。

竟然是李晴儿。

“晴儿!”李夫人扑到女儿身上悲痛欲绝。

双臂被齐齐削下,除了沈若素,没人会这么做。沈若素江湖人称“断臂公子”,他每次动手都会把别人的双臂削下来。但是,沈若素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他断了臂都会给别人点止血的穴道。

6

过了正午沈若素还没有回来,沈天齐再也坐不住了,从房间里走出来。他长得很挺拔正直和沈若素没有什么两样。见了我,同样的,他忍不住退了两步,面目似惊恐,不过他马上镇定下来。李夫人一直坐在大堂里嘤嘤地哭,师父坐在李夫人的对面,无望和独孤冷坐在最远的一张桌子上饮酒。沈天齐下楼坐在靠门口的桌子,不时地向外张望,希望沈若素能马上回来。

李夫人抬头看见沈天齐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毒物,看你教了个好儿子,为何杀我女儿?”

沈天齐紧锁双眉,并不言语。

师父捻动佛珠,嘴里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夫人恕老衲直言,令千金遭遇不幸,老衲也深表遗憾,但是单凭双臂齐断,怎么就可以判定是沈少侠的罪过?”

“大师,老身不晓得当年你们有何恩怨,临行时老爷细细叮嘱,都是往事了,恩怨恐怕也淡了。况且老身并不懂武功,我那苦命的女儿也只有防身的功夫而已。”李夫人说完想到女儿被杀的惨状,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店小儿唯唯诺诺地立在一边不敢多言。

我唤他过来问:“小二哥,我的琴可曾买来?”

“回姑娘的话,已经买来了,在后堂里麻烦姑娘随我去取。”

后堂其实就是店小二和其他伙计歇息的地方。我说:“小二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店小二惊恐地点点头说:“这话我也只跟姑娘说了。”

“但说无妨。”

“早上我去客栈后面的桃花林里除了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李姑娘,还看见一个人影闪过。”

“人影?”

“是的。看影子是那位沈少侠。”

我谢过小二哥抱着琴到了大厅,众人还都如以前那样坐着。见我抱琴出来,师父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老衲年少时作了不少孽,伤了无数性命。幸好我养了个好徒儿。烟儿,速速抚琴一曲给各位长辈们压压惊。”

我微笑坐定:“烟儿给大家弹奏的曲目是《桃花乱》。”

说罢十指芊芊挥动,流畅动人的乐曲流淌出来,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样,到一半的时候被“鬼见飘”无望喝住:“够了,这位姑娘的身世老夫到是好奇了,田沧海,你带她来是想暗示什么?”

师父只是摇头:“罪过,无望,当年上官清儿投崖我曾去山脚下找寻她的尸骨。”

无望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接着大笑:“难道这女娃娃真是你与上官清儿的女儿?她既然会弹奏《桃花乱》那么乱世古琴定是你们合谋盗走的?原来你们早就私情?”

沈天齐回过头直盯着我的脸,那表情一时间百转千回。

我站起来朝无望福了福身子:“无望前辈,烟儿弹奏的《桃花乱》并非真正的《桃花乱》,只是烟儿的一时兴起之作。我的确是上官清儿的女儿。我娘当年投崖后并没有死,但我的爹爹也不是师父。”

“咣当”一声,沈天齐面前的茶碗掉在地上:“娃儿,你娘何在?”

“我娘就在这客栈里。”我微微一笑:“密函是我娘和师父发的,因为他们都想知道三十年前那把古琴到底是谁拿去了?”

静默。风送进大堂满是桃花香。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冷拔剑的声音势如破竹,音落,那剑尖已经刺过来。我一个下腰,剑从我的胸前直直地划过去。他这一剑看势已经很难收回,可是那剑身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猛转了个方向朝我刺来。他的剑势异常猛,就是因为太猛了,所以出了破绽。我提起一股丹田之气一跃而上,足尖落在他刺过来的剑尖上。趁他落剑时,我一个鹞子翻身竟翻到桌子上,师父借内力猛推了一下桌子,独孤冷的剑快得令人惊讶,只是我身边就是李夫人,他毫无顾及地就刺过来,只听“叮”地一声,独孤冷的剑掉在地上。

这个声音很细小,但在场的个个都是高手,耳力非同一般。

无望抱拳:“沧海大师,我的徒弟冒犯了。”独孤冷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剑,仿佛不相信他的剑竟然被一根细小的针打落。

沈天齐张了张嘴巴,终于没再说出什么。

7

沈若素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入夜,再次有琴声飘来,和昨晚不同的是,琴声极其哀怨催人泪下。我仿佛看见一个女子站在悬崖边上,满心的惆怅,我不自觉得落下泪来情绪消极到想一死了只。我确定这是把把乱世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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