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尉迟滕退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座位,忙着跟相熟的王孙公子们叙旧。
上元家宴可是皇家每年举办的习惯,奴才们早就在一个月前开始准备,桌上自然少不了水陆八珍和美酒馁果。光是干果、蜜饯等前菜,就能让人吃饱,更别说后来上桌的膳汤御菜。
除了大快朵颐,吃喝谈欢外,皇宫各殿阁及受邀王府的贵客之间的寒暄,才是真正的节目。
今晚的半个主角——尉迟滕,更是众人的焦点,只见众公主、格格与阿哥、贝勒等,都轮流向他敬酒,青瓷酒杯碰到酒壶的当当声几乎没停过,忙得他几乎应接不暇。
他不太热衷这种应酬,但基于今天是特别日子,他也没太大抗拒。
直至酒过三巡,要上膳粥“一品腊八粥”时,突然有位脸飞红霞,步履不稳的女子,娇嗔地跌在他身上,他的剑眉才不期然轻皱起来。
“你是谁?”尉迟滕一把拉着对方的手臂,低沉的声音骤响。
“是住在长春宫的尚孀格格!”今晚被派在他身边侍候的太监认出来人,马上提示他道。
“格格,这不合规矩,请您自重。”尉迟滕肯定这女人,并不如她表面的醉醺醺,而是佯装出来。
“我不要。”尚孀没有站起来,迳自陶醉在尉迟滕宽厚的胸膛中。“尉迟大哥,我是尚孀,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今天甫见尉迟滕,尚孀的魂儿就被勾去了。
他魁伟的身躯,穿着一件海蓝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坠子流苏带,双目炯炯有神,简直就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英伟的一个。
“我不认得你。”尉迟滕瞄向站在尚孀身后,动也不动的宫女,命令:“来人,还不扶起你们格格?”
尉迟滕的声音沉了,身旁的太监也明白他的不耐烦,但对方好歹也是一位住在宫内的格格,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如何敢得罪啊?
尚孀无视他的不悦,也不害羞的更进一步。“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冷淡?”
他是个正常成熟的大男人,她就不信面对她这种年轻娇嗲的女子,他会无动于衷。
“放手。”他脸上显出厌烦。
“不要。”
尉迟滕看着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心中也明白她的动机,还不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是他太久没进宫,还是现在的老嬷嬷越来越教导无方?
别说是格格了,一个平常人家的姑娘也不该表现得如此放荡,这女人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下,不知羞耻地往男人身上贴?
“如果没人数格格规矩,就恕小人直接一点。”尉迟滕扯开尚孀的手,并将她推开。
尚孀没料到尉迟滕会有此举动,一时没站稳,便四脚朝天,跌在地上。
“唉呀!”
“格格,你没事吧?”她的贴身宫女喜春,马上上前扶起狼狈的她。“尉迟大人,您就这样推倒咱们格格,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宫女知道尉迟滕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但毕竟他没有宗室爵位,也没有官衔,说到底只是个庶民,凭什么对出身高贵的尚孀粗暴至此?
“大胆,竟敢这样跟尉迟大人说话,我非掌你们嘴不可。”太监见喜春竟胆敢开口责难有如皇子的尉迟滕,忍不住出来护主。
“不必了。”尉迟滕挥退太监。“她也只是护主心切,算了吧!”他没有动不动就要责罚下人,显示威望的癖好。
“尉迟大哥,你怎可以这样对我?”尚孀以为他对她心软,马上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而已。”
“小人亦只是替皇上好好教格格规矩。”他冷眼瞧着眼前仿佛受了重大打击的女人,俊秀的脸上倏地勾勃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你……你!”一时之间,尚孀气得说不出话来。皇宫之内,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的。
“若格格有不服之处,大可去跟皇上、皇后告状,小人随时愿意向众人道出事情原委。”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尉迟滕便率先离席,完全不理会不敢作声的尚孀,和慑于其强势的喜春。
“大人,还有水果一品和告别香茗没上啊!”侍候太监在他身后叫道。
“皇上问起,就说我不胜酒力,先行离席。”
说毕,他迳自笔直地穿过拱门,很快消失在设宴的庭院之中。
第二章
尉迟滕一路走出宴会那种闹哄哄、醉醺醺的气氛,寒夜的凛冽让他的头脑顿时清晰,舒畅多了。
又是一个花痴格格!
自成年以来,有多少公主、格格纷纷投来爱慕的眼光,但尉迟滕跟其他三个兄弟一样,对这些自命不凡、高不可攀,又娇蛮任性得令人讨厌的公王、格格们,没有多大兴趣和耐性。
皇上私底下,当然希望他们四兄弟能跟公主、格格们配得良缘,但从来不干涉也不勉强。
就像大哥和二哥,最后他们都能追求自己心中的挚爱,并顺利娶得如花美眷,代表他也可以,无须有所顾忌。
然而,刚才那个花痴格格,已打扰了他继续把酒言欢的兴致,再说家宴已到尾声,相信即使他现在离开宴会,也没有人会注意。
他走到宽阔却迂回的御花园,环顾一下四周。
虽然是夜晚,但灯火处处,亭台楼阁和池馆水榭,都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盆景和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跟平日不同,御花园现在没几个人出没,因为大部分仆婢都到宴会上侍候,不用当值的早就躲到一边,热热闹闹去挂花灯了。
走了一会儿,尉迟滕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烟也似的淡淡身影,在道旁林木间忽隐忽现。
不知道是不是酒醉让他眼花?
若不是,那抹身影到底又是什么人?真是大胆至极,居然敢在皇宫内苑鬼鬼祟祟。
当下,他调头悄无声息跟了上去,探头看个究竟。
骗人!她就知道没有那么幸运的事!
原本俞小月跟感情要好的宫中姐妹和小太监们,一起围炉吃主子打赏的火锅,顺便过节,但途中突然有个老太监过去,要他们在亥子时交替值班,害他们放下手中的碗筷,纷纷离开。
老太监要她拿一壶酒,孝敬与她一起在御花园当值的其他大太监,她也只好顺从地照办。
匆匆赶去御花园,却不见今晚与她一起在御花园当值的其他太监。
俞小月捧着暖手的小炉子和温好的酒,走到御花园后方的一个供下人歇脚的凉亭,发现根本没人在这里。
“徐公公,徐公公,你在那里?”她轻喊着,但传来的只有晚风和远处宴会的声音。
“奇怪,真是奇怪,怎会没有人在呢?”俞小月环顾四周,顿了片刻,马上知道是自己笨,便忿忿地嘟起红唇,将手上的东西全放在石桌上,接着迳自坐到石椅上。
她低着头,那张樱桃似的红艳小嘴,咕哝咕哝地喃着:“小月,你可真是天真,怎会当真以为徐公公会在这里等你孝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