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投就投。
周思凡当天晚上便修改了一份自己的最新简历，让胡晓虎帮他投了过去。当然也不是一时冲动，很大原因是周思凡发现这份工作的写字楼就在自己上个被裁的公司对面，他不用搬家，也不用适应新的通勤路线，这是极好的。
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后续胡晓虎又推了几家，周思凡挑挑拣拣，都投了个遍。
余下给他的缓冲时间不多，但他还是在家里打扫卫生，补了一些番。
三天后，有面试消息了。
虎子：【我觉得还是我说的那家跟你有缘，那边老大看了你简历，据说挺满意，你什么时候约个时间吧？】
思凡：【Tomorrow？】
虎子：【Tomorrow is没问题。】
思凡：【那约上午，下午我还有面试，我要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网打尽。】
虎子：【靠，你下午哪来的面试？你偷偷背着我又投了？你个负心汉！】
思凡：【淡定，是朋友内推的，友情成分在，我不能不给面子吧。】
思凡：【这个在上海呢，我不一定去。】
虎子：【这倒是，换城市的成本要仔细考虑，那你面吧，晚上我再找你复盘一下。】
思凡：【……】
一听到“复盘”这个熟悉的词汇，周思凡的DNA动了，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就是浑身难受。
周思凡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工作内容，提前预想了几个回答，便早早睡下。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洗漱吃早饭，难得吹了个头发，用上了发胶，又搞了一下穿衣搭配，照全身镜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帅，还小小自拍了几张——当然，不露脸。
发到社交网络上，带了个“OOTD”标签，周思凡是5G冲浪达人，还是有点不甘落后的。
走路去面试，把控好时间，大约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周思凡在前台登记了信息，等了一会儿，屁股刚坐下，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hr小姐姐就过来喊他了。
“周先森，请跟我来哦。”小姐姐还有点软糯的台湾口音。
到了一间会议室，面试官早已在里面等候，简单寒暄了一番，周思凡便开始自我介绍，面试官对他的工作经历比较感兴趣，问得比较多的还是项目情况。聊了几回合，两人间气氛还行。
“您稍等一下。”聊了大概半小时，面试官就没什么问题了，让周思凡在会议室里稍等一会儿。
趁着这段空隙时间，周思凡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都说了些什么，算不上相谈甚欢，最起码也没出什么大错。
这把稳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了两个人。一人看上去年纪稍大些，一人跟周思凡差不多大。周思凡观察了一下，心想这轮大概是总监面吧。
还是一样，周思凡又把自我介绍再次说了一遍，本轮面试时间稍微久点，但也没有特别为难他。到了反问环节，周思凡简单问了一点项目有关的问题，对方也意思着回答了一点，双方便友好结束了这次面试。
先前领着周思凡过来的那个hr又问了几个关于最快到岗时间的问题，之后便带着周思凡去食堂蹭饭。hr十分热心，还给周思凡介绍这周围的吃喝圣地，网红打卡点。
周思凡装嘴甜：“谢谢姐姐，今天麻烦姐姐了。”
小姐姐看起来很吃这一套：“客气了，小帅哥。”
其实周思凡对这一带门清儿，闭着眼走都不会迷路……哎，但这也许就是成年人的虚伪吧。
由于下午还有一次线上面试，时间有点紧张，周思凡没有回家，怕路上堵车，就近在写字楼这里找了个清雅的茶馆，一个人要了一个榻榻米小包间。
工作日的关系，茶馆没什么人，周思凡把笔记本电脑都连上了，打开摄像头，等着和对面面试。
网络会议室里，周思凡准时准点地露出一个职业性的笑容：“您好。”
线上面试就更是玄学了，谁也见不着谁，有时候网络不好，就跟从前的唤灵仪式一样——“你好，你来了吗？”“抱歉，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你能听见我的吗？”“你好，我这边刚刚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这次线上面试感觉一般，只聊了二十分钟，周思凡觉得可能还是上午面的这家比较靠谱一点。他把笔记本电脑收好，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表现，然后喝了一口桌子上的那壶冷茶。
找工作，还是不如他想象中顺利啊。
在想象之中，周思凡应当是侃侃而谈的offer收割机，今天面试明天录取，下周一就能带领公司去纳斯达克敲钟。
然而在现实里，周思凡就是个普通的，和公司互相挑来挑去的螺丝钉罢了。
毕业两年，周思凡早已明白打工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想太多，多爱自己一点，少爱工作一点。桌上的茶可不能浪费，周思凡决定先就着这茶吃点免费小点心再走。他嫌包厢拉着门太闷，自己也没什么要紧事了，就把木门拉开一半透透气。
然而就是这一拉，让他和一个正在哭鼻子的男生对上了眼。
周思凡望过去，那男生正在默不作声地拿纸巾擤鼻涕。
周思凡内心顿时嫌弃地“咦呃”了一声，完全没料到会这么尴尬，但显然如果现在再把帘子拉上，也不太好……万一对别人造成了二次伤害，那周思凡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脑海里肯定会浮现出“我真该死啊”五个大字。
于是周思凡就沉默地继续喝茶了，成年人，就是得冷漠些。
但他还是不小心、不情愿、又很正常地听见了男生和他朋友打电话的哭诉，大意就是现在实习真的太卷了，感觉自己是个985废物，主管天天push得受不了，今天代码写得不好又被骂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废物点心啊，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呢，找工作肯定找不到啊……如此云云，十分社畜。
男生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崩溃，令周思凡陷入了一阵沉思。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忽然又觉得自己找工作和现在的弟弟妹妹相比，似乎太容易了。虽然也曾遭受过种种工作的“毒打”，但应该没有这么焦虑过吧。
焦虑到，大中午的，一个人在茶馆哭，可太不容易了。
周思凡在心中叹了口气，莫名地有些看不下去，挣扎了一会儿，抽了些纸巾，向男生走了过去。
周思凡道：“没事吧？”
男生抽抽噎噎：“嗯……没事，谢谢。”
周思凡安慰他：“工作的事情吗？不要太在意了，都会好起来的。”
男生不听还好，一听又委屈了，哇的一声，简直伤心欲绝：“好不起来了！”
周思凡敷衍了两句，道：“会好起来的啊，你是程序员吗？”
男生道：“是，但我好菜啊……”
周思凡道：“没事啊，实习期不会做，为什么不问你的导师？”
男生道：“导师没时间，他们都在赶项目，没人教我，只让我自己看，但我可能是太菜了一点，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