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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秋(4)

昏沉间,季时秋迷迷糊糊想,这女的没什么可提防的。况且,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低估了她的烦人程度。

季时秋眠浅,不知是几时,月在床角铺了层盐霜,他感觉有手在抚摸他背部,隔着衣物,用指腹一寸寸挤压过他肩胛,脊椎,所有的骨骼,似在丈量,又似在鉴赏。

季时秋本不愿搭理,结果那手更过分,摸向了他衣摆下方。

季时秋槽牙微紧,回过身,截住她不安分的手。

“有完没完?”他把她手锢回枕边。

黑暗中,女人眼神幽邃:“对着我睡,面对面。”

季时秋说:“我不喜欢。”

“你跟人睡过?”

季时秋不答。

“你没跟人睡过,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

季时秋没再转过去。

女人顺势贴过来,停在他稍一低头就能贴吻到她鼻尖的地方。

两人呼吸自然地交换,近在咫尺,伴有温烫。

季时秋的睫毛轻颤一下。他不自在,但别无他法。

吴虞口气清甜,启唇时,唇瓣轻悠悠地蹭着他下巴,似在若有似无地吻他,格外亲昵:“小秋,你成年了吗?”

季时秋胸窒,闷闷“嗯”一声。

“多大?”

季时秋不作答,抿关唇线。他清楚,话题一旦展开,会没完没了下去。

好在她没再追问。

季时秋闭上眼睛。他自我安慰,在全黑的环境里,也许能更好地适应她的鼻息,还有她过分软嫩的身体。

然而不行。

黑暗只会扩大所有感官。

即使他不刻意触碰,属于女人的一切,都更全方位地裹住他,拉扯他神经。

季时秋眉头一跳,再次睁眼。果不其然,女人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用她那双形态独特,剪水一词具象化的双眸。

它们被薄嫩的眼皮覆着,黑瞳宝石一般清冷,却很勾人。

季时秋咽喉发燥。

“你到底睡不睡?”再开口,他音色已有些干哑。

吴虞不经心地弯眼:“你睡你的啊,不用管我。”

季时秋说:“你眼睛太吵。”

吴虞唇角的幅度变大了,岂止是幅度变大,她要笑翻了。她不再胶在他身前,翻身躺平,咯咯笑不停。

季时秋脸皮微刺。

过了会,吴虞侧回去。身畔的男生又困晕了,合拢的睫毛又浓又长。吴虞手指靠过去,轻抚它们,像在拨一片柔和细小的弦。弦下乐章就是季时秋的鼻息,均匀,清沉。这个男孩拥有吴虞前所未见的最好睡相,很静谧,亦很催眠。

第二次醒来,是被房内的烟味呛醒的,季时秋清两下喉咙,瞄到靠桌而坐的女人。

她夹着烟,天光微亮,风涤着她额角的发丝。

“醒了?”

她吸一口,用同只手搭腮,一缕奶白色的细雾从她指尖袅袅上腾,淌过她头发。

季时秋坐起身,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几点了?”

吴虞拿起桌边的手机,瞄一眼:“七点,还早。”

季时秋下床,曲身穿鞋。

吴虞望着他瘦长的脚穿进板鞋,又从他的小腿滑向胯部,胸膛,最终定点在他锐利的脸上:“你做噩梦了?”

季时秋直起身,态度像个生人:“不记得。”

吴虞微努嘴:“你梦里一直叫妈。”

季时秋面色一滞。沉默少刻,他问:“很多次么?”

吴虞说:“不多。就三次。”

“第三次我哎了一声,你就不叫了。”

季时秋:“……”

他起身去盥洗室。停在门边猛一扬眸,就见女人在不远处吞云吐雾地睇着他。那眼神,不像在看人,而是审视物件,一个属于她,或终将属于她的物件。

季时秋咣一下摔上门。

墙头天花板苦受牵连,余震不绝。

吴虞中指一敲,抖掉燃尽的烟灰,无声笑起来。

洗漱完出来,外面的女人已等在门边。

她看向季时秋:“我下楼吃早点,你要一起么?”

季时秋恍若未闻,径直走到电视机跟前。

吴虞环臂,随他转半个身:“问你话呢。”

季时秋掀眼,发现女人还穿着那件紧身的灰色吊带。她不穿文胸,两点清晰可见。昨天下午他就留意到了,后来隔有衣物,他也无所顾忌地肆虐过。季时秋能制止自己不多看那里,但无法阻拦自己心起鄙夷,恶心……以及莫名的心烦。

见季时秋闷不吭声,吴虞没心情大清早哄少爷,转头开门。

季时秋见状,眉心一拧,抓起椅背挂着的卫衣,在女人出去前叫住她。

吴虞回眸。

她眉毛很素,眉尾是几近泛白的灰,但安在肤质近乎无瑕的脸蛋上,并不寡淡,相反协调而充满美感。

季时秋飞快拢下眼。

大步路过她时,他把衣物丢给她,冷道:

“穿上。”

第4章 第四片落叶

季时秋的动作并不怜香惜玉,衣服草草盖过她头顶,还碰歪了吴虞松挽的发髻。

无端火起,吴虞把它扯下来,砸向他后脑勺。

季时秋平白挨一下,不解转头,又看看地面。

卫衣挂在楼梯间,像一大滩被打翻的奶油。

而女人笔直地盯着他,命令他捡起来。

季时秋不理会,自顾自下楼。

吴虞的臭脸持续到餐桌前。林姐给他们舀粥,又新奇看季时秋身上那件丈夫的旧衣,直说还是他穿着好看,哪像那死鬼。

季时秋饿坏了,低头喝粥,没有掺和话题。

吴虞用筷子尖挑腐乳,不时瞟他一眼,又同林姐说:“你看他喝粥,像不像猪头在食槽前面拱啊拱的。”

季时秋快速扒粥的筷子骤停。

林姐不以为然:“猪哪有他中看。”

吴虞不屑:“中看不中用。”

林姐纹得并不自然的眉毛腾得挑高,一脸想入非非,不可置信。

她想问问是真是假,但瞧着埋碗里的俊脸越来越黑,就没多言,只是客气:“锅里粥多,你要添有的是。”

季时秋道了声谢。

饭毕,季时秋收走自己的碗筷,洗净放池边沥水,正要上楼,就被食欲寥寥的吴虞叫住:“就上去了?”

“待着。”她拿筷子尾哒哒敲两下桌:“我不吃完你不准走。”

季时秋顿一下,当没听见,转头上楼梯。

林姐看得哈哈笑:“你找来的人架子还挺大啊。”

吴虞轻骂一声,把碗推开,也跟上去。

房门没关,只见男生背身立在电视柜前,像是在翻找东西。

太阳升起来了,室内光尘漫布,吴虞本想轻手轻脚接近,无奈鞋底重,踩在地板上的动静无可避免。

季时秋听见声响,迅速将压在机顶盒下的东西抹出来,别至身后。

吴虞不再遮掩,快步走过去,摊手要他交出来。

季时秋说:“没什么。”

吴虞阴凉地看向他眼睛:“你蹭吃蹭喝蹭睡,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东西?”

季时秋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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