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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12)

已经准备乖巧道别的夏鸢蝶犹豫了下,仰头:“小先生?”

“哦,就是游先生的独子。”

司机神色间有些避讳,这句声音都放低了,他略微踌躇后只嘱咐道:“他很少回家,你应该不会怎么遇得到,要是真碰上他回家了,你躲着些就好——记着,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先生和太太。”

夏鸢蝶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深知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问的道理。

“我记得了,谢谢叔叔。”少女听话地点头。

司机松了口气,将手里帮夏鸢蝶拎着的另一个袋子放在门旁:“那你早点休息吧,明早……”

司机起身,望见夏鸢蝶推开门后搭在行李箱上的白衬衫,他忽停了话。

白衬衫在拉杆上垂下,向内折着的衣角里好像有一晃而过的字迹。

在游家里务工两年以上的人都知道,游烈高一时被人偷走过一回全套的校服,从那以后,他校服领口内都是刺上银线暗纹落款的。

方才晃过去的……

司机望着那件白衬衫怔神,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夏鸢蝶对上他眼神:“叔叔,还有其他事吗?”

“噢……没有了。”司机回过神,想着肯定是自己的错觉,他笑了下,“你回去休息吧。”

“好。”

司机这才下楼离开。

夏鸢蝶进到她身后的客房里。

比起这座公主城堡似的大别墅,这间客房只是一角,但对她来说却已经像是一个陌生又崭新的世界。

夏鸢蝶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才终于慢慢按捺下她怦怦的心跳。

奶奶说富贵迷人眼,确实是没错的。

她才只进了这别墅一小会儿,就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怎么来、为何来的了。

夏鸢蝶走到房间角落里的等身镜前,停了下来,她摘下眼镜,然后安静地和镜子里那个有些无措和茫然的女孩对望着。

“你是来上学的。”

夏鸢蝶轻声说着。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你,因为你只是来这里暂住。

这个别墅里代表的那个繁华迷人的世界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因为一只脚踏进过这里,就误以为自己可以离它很近、触手可及。

你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考上一座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再把奶奶接到医院很多很近的大城市里,最后还上游家资助你的每一份恩情。

剩下的一切,全都和你无关。

阖上眼,夏鸢蝶听着心跳慢慢恢复平静。

等呼吸也如常,她才转回屋里。

游家提前给她准备好了一些生活用品,譬如面前床上那条柔软雪白的睡裙。裙子是宽吊带的款型,裙摆很长,没有一丝图案画饰,但白得纯粹干净,拿在手里也薄如无物,她很喜欢。

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收到的第一件新衣服的礼物。

可惜不能穿出去。

夏鸢蝶想着,拎起床上的洗浴用品和睡裙,一边分辨着那些瓶瓶罐罐上的介绍,一边朝入房玄关旁的小卫生间走去。

不久后,淋浴间里响起水声。

又几秒过去,门轻打开,一只细白的胳膊伸出来,将门外换下的衣服和那件挂在旁边的白衬衫,一并拿了进去。

夏鸢蝶拎着洗后沥过水的白衬衫和她的白T,在客房门内站了好久。

才终于推门出去。

房间内万事俱备,却唯独没给她留下晒晾衣服的地方。

游家再有钱,应该也不是不洗衣服、穿一次扔一次的吧?

夏鸢蝶这样想着,在走廊的感应灯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夜里十一点,整栋别墅内都很安静。只偶尔能听到一点脚步声,似乎有游家的佣人阿姨还没有结束工作。

本着遇上了人就乖巧打招呼再问问哪里能晾衣服的想法,夏鸢蝶一路下楼,然后直到到了别墅后门的院内,都没见着一个人影。

于是她只好自力更生。借着清冷的月色,夏鸢蝶在后院兜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找着一处晾挂衣物的地方。

暂时结束工作,她长松了口气。

然后夏鸢蝶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别墅后门,门廊下灯光亮着,但房门紧闭。

十分钟前她才刚从这里出来。

对着门木然了好几秒,夏鸢蝶才终于丧气放弃。她踟蹰了几步,最后还是没把抬起的手叩下去。

来这儿第一天就半夜敲门吵醒佣人阿姨们的话……

她后面的日子恐怕会有些难过。

夏鸢蝶轻叹了口气,退下台阶,绕着这座大得过分的别墅墙根“巡查”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被夏鸢蝶找到了一扇半抬拉起的斜开式窗户。

窗外是个花丛,不好接近。好在夏鸢蝶看着文静乖巧,但在山里从没少上树下河的,她随意挽起长发,然后将身上最珍惜的睡裙长裙摆拎起来,在大腿旁绕紧,又脱下凉拖鞋。女孩几步便越过花丛,跳到了窗户下面。

最后一步没落稳,细白指尖勾着的凉拖轻荡了下,一只就跌进了斜开窗内。

夏鸢蝶:“……”

这下不爬也得爬了。

夏鸢蝶干脆将另一只凉拖也顺着敞开缝的斜开式窗户丢了进去。

她伸出胳膊,比划了下。

窗下开启的空隙应该刚好够她钻进去。

希望别刮坏了她的新睡裙。

夏鸢蝶这样想着,手扶窗框,她轻轻一荡,就将自己托上窗台。

她将左腿先探入窗内,刚要转身。

“哗啦——”

昏昧的磨砂窗户内忽涌起一片水声。

夏鸢蝶僵在窗台上,警觉地竖起耳朵。

然后她听见了“啪嗒”“啪嗒”,漫不经心又懒散似的脚步声,像是沾着水踩在瓷砖上的动静。

这是……

不等夏鸢蝶想透。

拦在她身侧的斜开式窗户,忽地被人从内一把掀起——

月色拓落。

凌乱湿透的碎发被一把拂开,露出冷白的额。站在窗内的男生勾起漆黑的眸,眉峰起皱,眼尾冷淡郁郁地压着。

剔透的水珠正从他凌厉却好看的颧骨线条滚下,漫过修长颈项,最后划过胸膛,消失在他薄而整齐漂亮的腹肌上。

离得太近,夏鸢蝶几乎嗅得到。

他身上萦着的,薄荷混着某种檀木味道的冷淡的香。

而被他拉开的窗内,室内游泳池在月色下荡着波光。

死寂般的数秒后。

修长指骨穿拂起的碎发垂下,湿漉又凌厉地搭过他眼尾,游烈慢慢扬起眸子,以一种奇异的,被水浸没得低哑的声线开口:

“夏,鸢,蝶?”

“——”

夏鸢蝶窒息般地回过神:“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家,这个问题不该我来问你吗。”

褪去几秒前凌厉压迫的攻击性,游烈微微侧身,靠在凉冰冰的大理石纹瓷面上,那双漆眸懒懒勾抬,却比什么时候都叫人窒息。

他在少女震惊到苍白的脸庞上停了几秒。

没有那副丑得要命的黑框眼镜遮拦,女孩的眼睛看着格外大,是眼角弧度都漂亮的杏眼,琥珀色眸子像是被泳池里的水雾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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