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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关系(3)

他想了想:“无业游民。”

章寻皱了下眉,打电话给司机来接。

“我在一楼西南角,喷泉旁边,把车开过来。”

闻锐鸣打算再翻墙进去,不过这回要换个地点。他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章寻的车就到了,司机小跑过来。

上车,关门。

“回您住处?”

“嗯。”

折腾了一晚上,虽然有惊无险,但章寻依然脸色不悦。

跟赵晓波的账肯定要算,但不是今晚。他把头扭过去,冷冰冰地看向窗外,发现那个人还在那里没有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您系上安全带。”司机提醒。

“等等。”章寻抬抬下巴,“把车靠过去。”

豪车停到眼前,闻锐鸣抬头看了一眼。

车窗缓缓下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食指与中指间夹着张纸。

“我的名片。”

视线从车框移到章寻脸上,再移到他指间,闻锐鸣没明白他的用意。

“拿不拿随你。”章寻松手,那一秒钟考验闻锐鸣的反应能力,但他最出色的就是反应能力,更准确地说是目力。

他接住了。

“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章寻的语气语调没什么波澜,“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就当还了,接不接受也随你。”

车就此开走。

回程路上章寻的弟弟章浩打来电话:“哥,快给我转二十万,还是原来那张卡。”

章寻不由得皱紧眉:“又要钱干什么?跟你说了那些狐朋狗友少沾染,当耳旁风是不是。”

“谁沾狐朋狗友了,我是要买套新的高尔夫球杆!”章浩不满地反驳,“赶紧的,别磨蹭,着急付定金,再晚就让人给抢走了。”

“我是你哥,不是你的金库。”

“要不是因为你,爸能把我信用卡给停了?赶紧的吧别废话了哥,等我做生意赚到钱还你还不行吗。”

赚钱还钱是笑话。但弟弟一个劲地催促,二十万也的确不是个大数目,章寻挂断后就转了账。

另一边,闻锐鸣终于找到皮包公司老板。对方是个不经吓的草包,没等动拳就已经求饶,答应第二天就把钱还给葛辛父母。

“不光是他父母,还有其他受骗人。”

“是是是……”

闻锐鸣没有多说,直接把人带去当地警局。做完笔录送他出门时,社区小警察看了眼他的体格,十分羡慕地问他怎么练的,他说:“每天负重十公里,再单杠绕杠一百个起步。”

“然后就能练成你这样?”

“然后开始一天的正式训练。”

“……”

小警察用眼神骂他吹牛,可当注意到他胳膊上的奇怪伤疤,忽然认定他说得没准是真的。那像是枪口火药造成的烧伤,如果没看错的话。

回到住处,一个狭窄的出租单间,已经夜里十一点。

手机上显示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葛辛一个是他姐,他给姐姐回过去。

“找我有事?”

“两三天没联系你了,问问你那边怎么样,找到落脚处没有。”

“嗯,找到了。”他躺在硬板床上,看着斑驳的墙皮,“地方还不错,有门有窗。”

当姐的勉强给他个面子笑笑:“没门没窗那是棺材。什么时候开始找工作?简历写了没有。”

“你见过哪个高中学历的人需要写简历。”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找工作都需要简历,刚才你姐夫还说呢,实在不行他帮你写,他毕竟是语文老师嘛。”

闻锐鸣这回是真的笑了,无声但温暖的:“小学语文老师也行?让姐夫省省吧,我自己能行。”

“真的能行?”

“嗯。”他说,“大不了去工地。”

他姐在那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开始老生常谈,“都怪爸当年让你去当兵,不当兵说不定还能考上个大学,管它好赖呢,怎么也比现在强。现在这样两头落空,我想想就心里难受。”

闻锐鸣不想听这些,平淡地转移话题:“多多病怎么样了,还吐不吐?”

“算是好点儿了吧,反正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还能怎么吐。”

听着他姐略显惨淡的声音,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接连几天找工作仍然碰壁,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社会实在不需要一个会开枪却不会任何办公软件,能看清百米外一个小红点却看不懂简单英文邮件的人。

如果向老战友开口,找份薪水不错的活干应该不是难事,但闻锐鸣就是没有那么做。说他木讷也好,不识时务不懂人情也罢,军营、军旅对他而言是最简单纯粹的东西,它们似乎永远只能跟荣誉、理想捆绑在一起,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

找出那张名片,上面烫金印着一个名字:章寻。

还有一个头衔——首席

全省乃至全国最好的舞团,临江现代舞蹈团。把那个名字在手机上检索,会蹦出无数新闻的领舞。

两天后,闻锐鸣清早来到陌生的大门。抬头看,气派十足的题字,张扬地显示着这地方非同一般。

门口有哨兵。

他向前:“你好。”

哨兵啪地来了个立正。闻锐鸣愣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手举至眉际,回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

但随即他就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向他敬礼,而是在向他身后的车。是辆不起眼的黑车,但在这里大概代表着某位挂有体制虚衔的舞蹈家或者舞团高层。

注目礼毕,哨兵双手收回身侧:“你有什么事?”

闻锐鸣也收回手,同时静默了一秒钟。

“我找人。”

“找谁。”

“叫章寻。”

哨兵看向他的脸,大概觉得他不像是能够着那个名字的档次,撇撇头示意他登记。

登完记,接受完接待人员的再三盘问,闻锐鸣整了整衣服,挺直腰板朝舞团大楼走去。

章寻有单独的休息室,但此刻里面没人。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闻锐鸣站走廊等,期间许多身材标准面容标致的年轻男女经过他,无一例外全都打量他。他觉得不自在,只好把腰杆立得更直,像从前在军营那样。

可那样反而引来更多的目光,甚至是嘻笑。闻锐鸣目不斜视,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你在罚站?”

章寻今天穿着宽松薄毛衣,反倒衬得他身材姣好,气质也更独特。他开门进去,发现后面没脚步,又回头,目光落在闻锐鸣脸上:“还没让人看够?进来,关上门。”

闻锐鸣皱了皱眉。

休息室不大,但采光很好,衣架上挂着一排演出服,透明玻璃柜里各种奖杯奖章,靠墙一面大方镜,角落还有扇门,大概连通着其他房间或者卫生间。

“昨天电话里我说的是十点。”章寻抱着臂,侧在光线中,倚在桌边。

“我习惯早到。”

章寻微微拧眉心。他很反感约好的时间被提前,这不是礼貌而是另一种不守时。

“怎么称呼。”

“闻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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