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理性关系(64)

闻锐鸣眼底尽是血丝:“别说话,省点力气。我扶你起来,尽快离开这里,山体滑坡了。”

山体滑坡……

居然捡回一条命。

章寻虚脱地点点头,站起来才发现不远处两辆车基本报废。

路虎还算好些,那辆奥迪是商务型,根本不存在什么越野性能,车身早已被撞成废铁,车头严重变形。如果当初一时吝啬没给闻锐鸣配辆好车,今天他们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更别提完好无损。

闻锐鸣把他安置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让他背靠树干蹲下,说:“车太沉了,可能还会往下滑,不能留在车旁边。这里安全。”

章寻蹲下时浑身关节咯吱作响,必须靠手撑地才能办到。但看见闻锐鸣除了脖子上有很长很密的几道伤,像是玻璃划伤的,其余地方没什么事,他松了口气。

“打电话叫救援。”闻锐鸣蹲下递给他手机,“我这部还能用。”说完就站起来。

章寻声音嘶哑:“你去哪?”

“救人。”

闻锐鸣头也不回地奔向奥迪的残骸。车门拉了几下拉不开,他干脆砸开车窗,双手一拽,抬腿就钻了进去。

“喂?我要报警,我们在xx国道公路……”章寻一边打电话叫人来救,一边紧张地望着不远处的闻锐鸣,只见闻锐鸣先是从里面打开后座的门,拽出了一个已经没有意识的赵晓波。

闻锐鸣拍了几下赵晓波的脸,又俯身下去听他的心跳,面容严肃。确定赵晓波没死,他向章寻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就再次回到车里。

“好,你们尽量在原地别移动位置,救援人员马上到。”

“麻烦你们快点。”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响。霎时章寻的心提到嗓子眼,他不顾危险回头,只见山坡上方正接连滚落数不清的石块,刚才还清晰的视野瞬间被尘土充斥。

“闻锐鸣!”章寻大喊,“别救了,快跑!”

哗啦的落石声中章寻嗓音发颤,完全没了之前的冷静模样。下一秒闻锐鸣从前排拖出一具陌生人的身体,应该是赵晓波的司机。

隔着距离依然能看到那人的脸血肉模糊,恐怕是凶多吉少。章寻心脏紧缩,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闻锐鸣,声嘶力竭喊道:“跑啊你!”

闻锐鸣把赵晓波拽起来扛到背上,用尽全力向章寻快步赶来。章寻喉间腥甜翻涌,额间青筋蜿蜒凸出:“快!”

明明就几十米路,却像是从未有过的遥远距离,神经片刻都不敢放松。眼看周围的大小石块砸下来,不少砸在自己脚边,有些险些砸中闻锐鸣,章寻连呼吸都快停止了。直到闻锐鸣回到自己面前,重重地放下昏迷不醒的赵晓波,他浑身血液才猛然间重新被心脏泵出,涌向身体的各个位置。

他伸出手想拉闻锐鸣一把。

就在这时,几个纷乱的石块从半空翻落,闻锐鸣猛地向前一扑,瞬间摁下章寻那只手将人扑倒。他动作极快,但还是有碎石从他身体擦过。

那一刻章寻听到石块砸中骨头的声音。他急忙把人往树根处一推,双手挡住闻锐鸣的头。

做这一切完全出于本能,章寻根本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闻锐鸣面无血色仰脸,只见他正焦急万分地盯着自己,呼吸也乱了方寸:“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谁要你挡那一下?万一你——!”

没有万一。

万一的意思是发生一万次也只有这一种选择。

闻锐鸣摇摇头,指了指赵晓波。章寻咬牙把赵晓波拖到脚边。这个人再卑劣,不可能见死不救,好歹保住他一条命。

“那个呢?”章寻转头看向闻锐鸣,闻锐鸣沙哑地说:“已经没气了。”

真正到意外发生才意识到人的脆弱,也许天人永隔也只是眨眼之间。

章寻戚然地点了点头,卸力往后一靠,树干托住了他疲惫的身躯,“救援很快就来……”

他眼底发红但神色冷静,很长时间累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身边的闻锐鸣也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很重。

过了几分钟章寻转头,突然发现闻锐鸣靠在树干上,脸朝向另一侧,身体一动也不动。

“闻锐鸣?”

得不到回应。

章寻猛地直起身。

他想把闻锐鸣的头扳向自己这边,可刚一伸手,左手就摸到一掌湿滑的血。

第40章 好运

怎么会这样?

章寻踉跄爬起来,跪坐到另一侧扶住闻锐鸣的脑袋,在看到上面的伤口时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闻锐鸣,醒醒!”

叫不醒,闻锐鸣闭着眼。

章寻不敢再动他,只能把他的头挪到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放下去,然后将他上半身紧紧抱在怀里,“坚持一下,救援马上就来了。”

声音已经是尽量冷静,但低哑而颤抖的尾音却不像平常。而且章寻搂人的动作很僵硬,好像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镇定?

听到他的呼喊,闻锐鸣眼皮下动了动,过许久才极度缓慢地打开来看向他:“章寻……你……”

“别说话。”章寻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声线有些发颤,“别说话,也别睡过去。”

一道很微弱的力量反握了握他,章寻蓦地跟那只手十指紧扣。

在过去的六年里闻锐鸣无数次受伤,两次中弹,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但都没有哪次像这样被人紧张地抱住。他很冷,自己知道这是因为失血的缘故,但被章寻的体温这样环抱,又似乎离死亡还有很远,不至于彻底失温。

山坡上还在接二连三滚落零星碎石,空气里弥漫着沙土和血腥气味。章寻暂时松开他的手,解开自己的上衣团成一团用力摁在了伤口处。

这一摁力气很大,闻锐鸣疼得低低嘶了嘶,那只手就即刻松开些许。闻锐鸣睁开眼皮看向上方,只见章寻正低着头,脸色发青地望着自己。

“轻点儿按……”闻锐鸣嘴角艰难地往上抬,“这是我的头,不是铁……”

“不要说话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章寻……”

他的嗓音太微弱太低,章寻不得不把头更深地低下去,右耳俯近他唇边,“什么?”

“昨晚,对不起……”

怔了一秒,章寻濡湿的手扣紧他的掌心。

“不需要,我默许的。”

就像默许他对于他们的关系可以一声不吭,章寻也默许他问出昨晚那种问题,做出昨晚那种举动。章寻垂下眼眸深深地凝视他,嗓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轻微抽紧的颈部血管却暴露了内心。

“事业已经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感情的事对我来说是种负累。我不希望被谁牵着鼻子走,变得……变得不像我自己。”

“但有些变化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它很棘手,闻锐鸣,它不听我的,你明白吗?”

闻锐鸣像是听清了又像是没听清,反应很混沌,眼皮无力低垂。章寻把他的左臂抬起来,脸颊贴了贴手背。

上一篇: 小天鹅 下一篇: 难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