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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关系(99)

谢炎乍舌:“我说哥们儿,也不用这么用功吧,到了那边你还怕没有跳的时候?就他们外国人那个强度,我都担心您这弱不经风的身板遭不住。”

章寻脸色其实也不太好,但他向来很会掩饰,所以谢炎完全没看出他都快三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章寻掐了掐酸疼的鼻根,放下平板看了会窗外风景,随后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问谢炎:“上回我跟你提的事办了么。”

“什么事?”

“闻锐鸣。”

“喔你说让他跟着我爸那事是吧,我记着呢,早就办了,不过他自己不接受,那我可没辙啊,我总不能绑了他把他扔给我爸吧。”

“待遇你没跟他提?”

“废话我当然提了,我又不缺心眼儿。”谢炎比出三根手指头,“我直接说了这个数,嘁,人家根本不屑一顾。我看他压根儿就不图钱,是你判断有误。”

不可能。

章寻沉下脸。

那天闻敏说过,多多每个月光治疗费用就要一万多,更别说之后还要在临江上学。据他所知闻敏的老公是个普通语文老师,在老家拿死工资的那种,而姐弟俩的父母也还在务农。

作为一大家子人的顶梁柱,闻锐鸣不会放着优渥的工作不选。那他为什么不接受谢炎给他安排的工作?

唯一的解释是,他顾忌谢炎跟自己的好友关系,不想再跟自己有任何瓜葛。

“……”章寻抱臂靠着头等舱的椅背,慢慢把眼皮合上。

谢炎心里当然是向着他的,在旁边开腔:“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一番好意架不住人家不领情啊。其实我说难听点,两个男的在一起本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早散晚散都是散,你对他也挺够意思的了。”

“不。”章寻轻声。

“嗯?”

“他没想跟我玩玩儿。”那张总是沉静淡定的脸转开,机舱的窗上映出一反常态、疲倦苍白的轮廓,“是我没把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那你们……”

“都过去了。”

他话说得理智,但说完把眼睛彻底闭上,心脏闪过一丝隐痛,过了很久才恢复正常起搏。

谢炎识趣地闭嘴。

其实谢炎不懂为什么他们会弄成这样。在他看来闻锐鸣完全可以跟章寻一起走,是闻锐鸣自己放弃机会,这怎么能怪章寻。比方说他吧,萧珠然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不就是时间和钱吗?他有的是。要是他不跟来,万一哪来萧珠然跟别人跑了,他找谁哭去?所以他内心对闻锐鸣的选择很不理解,觉得闻锐鸣这回不够豁得出去,不太爷们儿。

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谁都人困马乏,上了出租谢炎又倒头呼呼大睡,章寻反而异常清醒。望着车外陌生的景色,他心情沉甸甸的,既有对前景的不确定也有对某些人和事的牵挂,根本一丝困意都没有。

手机关闭飞行模式,刚连上当地的网络,垃圾短信、出入境安全提醒、亲人朋友等等消息就纷至沓来。他一条条看完,一路翻到最底部,双手盖住脸用力搓了搓,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礼貌周全地回复。

路是自己选的,无论好坏自己承担。

很快章寻就在当地安顿下来,开始了规律的生活。他每天舞团、公寓两点一线,偶尔周末才会去跟谢炎和萧珠然碰个面,日子过得跟大学时候差不多。

国外的舞团竞争本就激烈,更遑论是Graham这种世界顶尖金字塔,现代舞的荣誉殿堂。章寻在里面压根不是什么明星,更享受不了什么特殊待遇,他得从最底层跳起,从实验舞剧跳起,连在大演出里当配角都够不上。

外国人在现代舞领域领先几十年,不是一朝一夕能追上的,不过这也意味着,辛苦的同时能学到不少东西。没有人替他录像他就自己录,手机搁在练功房角落一录就是个把小时。晚上闲暇时间,别人都走了,他再泡在练功房里自己加练,自己给自己纠正动作。

法国人懒得翻译,扔给他的剧本是法文的,每天早上他还得早起一小时学习语言,教材找萧珠然借。不过这样就只能把睡眠时间压缩到五小时,午饭晚饭也是匆匆解决,脑子里除了跳舞别的都装不下。

有天晚上从楼里出来,路上接到国内打来的越洋电话。

“喂卜老师。”冬天的寒风刮来,章寻声音有点哆嗦。

“在外面呐,还没回到家?”

“刚练完,正往家走呢,风有点大。”

“你那边都几点……”卜老师算了算,“都快12点了,胡闹,练太久身体受不了不说,太晚回去安全也是个问题。”

“放心吧老师,我住的这片治安还可以。”章寻裹紧外套低头避风,“您最近身子骨怎么样?有段时间没问候您了,太忙没顾上。”

“一切都好,你呢,听你爸说你没带多少东西过去,缺什么跟老师说,我再给你寄点。”

“什么都不缺。”章寻顿了顿,忽然改口,“老师,方便的话能帮我去中医院开点药吗。”

“你病了?”

“没有,是一种治慢性胃炎的中药,我带了些过来,前两天喝完了。”

“那你把方子给我,我去照方开药。”

“没方子。”章寻眉眼微低,“之前是朋友帮忙买的。”

“那你就问问他,中药不比别的,有方子才保得准。”

“算了。我现在在国外,联系上也不容易,过段时间再说吧。”

其实药喝不喝都无所谓,但在这种异国他乡寒冷的夜晚,他就是忽然想起冰箱里早已见空的某处角落,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一个月后他拿到了来巴黎后第一个主要角色——实验舞剧的男二号,会在仅仅容纳八十位观众的小剧场上演。男一是位实力超群的黑人小哥,舞感出奇得好,名叫Yohann,比他早半年进Graham,章寻早就想跟他比一比。

谢炎听说这事后打着给他庆祝的旗号说要开派对,还要把十来个认识的中国人全叫来,美其名曰给他拓展朋友圈。其实谢炎就是日子过得太百无聊赖了,再不找点事做会被憋疯掉,章寻也清楚,于是就没拒绝。

当晚章寻在大衣里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虽然简洁但格外有男人味,同时也很得体。他打车赶到谢炎定的中餐厅,那地方不远。

“Surprise!”

砰——

事先准备好的礼花在他进去的时候炸开,气氛一下就给烘托起来了。章寻拎着瓶红酒,站门口无奈地笑了笑:“又来这一套,谢炎你就没点别的招吗。”

“就是,我就说这招寻哥生日的时候已经用过了,他非说在国外一切从简,搞不出其他有新意的东西。”

萧珠然扎着高马尾,穿着学校统一发的冬季卫衣,跟在国内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在国内她是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在国外她是天天为作业发愁的研究生,虽然打扮不贵气但更招人喜欢了。反倒是谢炎,吊儿郎当的纨绔没改,眉眼间还隐约多了些无所事事的颓废,显得更不招人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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