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而今是一条命!
尹禛又指了指这些尸首,“她说她能,我便信她能!”事实上,你们若是赶不到,她也不会真的晕过去的,她是个有心气的人。回身再杀四五个人,必是能办到的。她手里还有八支箭簇没用,也就是说,她在冲出去那一刻,并不是没计算过的。
她很胆大,敢以死相搏;但她也很缜密,永远给自己留够足够的退路。
便是她支撑不住,也知道自己还是能拉弓的。合二人之力,杀其他人,并不算难。
但这话又没法跟两人去辩。
他看着林楠:“她父亲乃是一员儒将,世人都赞其能;她舅父素有神射之名,世人也赞其勇;她母亲在闺阁女子中,素有‘慧’名。她养在林家,受教在宫中,她的‘能’、‘勇’、‘慧’在世人眼里是什么呢?别说在世人眼里了,便是在兄长你眼里,她依旧是个需要人庇护的淘气小姑娘而已。谁是信她之人?谁是知她之人?谁又是懂她之人呢?”
我!只有我!
“世人将一棵参天木当做一棵小花苗。它长的高了,戳破了暖房的屋顶,那是因着它本就该长高,而不是小花苗只长个不开花需要修剪。而今,兄长还要再将一棵已经藏不住的参天木塞回暖房去?如此,它便自在了?”
林楠:“……”这话说的,竟是我们错了?他冷笑道:“你这话可是磊落君子能说出口的?”
我一直以为我挺磊落的!但是你要非觉得我不是君子,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兄长,咱们吃磊落君子的亏吃的少了吗?活的不那么磊落,才能活的更久。”他叹了一声,“兄长,她若是出事,我绝不独活;我若背弃此誓言,您随时取我颈上人头。”
可我只想叫我妹妹好好活着,她凭什么一定得跟着你生里来死里去?
尹禛看着对方,“人总有非做不可之事!你因着岳父岳母殒命,只想保住她。可她在想什么,兄长可知?她不是只知道情爱的小姑娘,她亦有事要办。两县妇孺如今境况如何?满朝上下,可有人过问?他们是生是死,是否苦苦的支撑等着朝廷去救助?这些你们中有谁想着去办?她以为客栈里的无辜客人被杀,尚不能自控……这样一个胸存正义正气的人,你怎会以为她听过那样的惨事就会算了呢?岳父未曾完成的事,她得去做完;天下有不公道的事,她看见了,她要伸手去管。她是这样的人!人活一世,总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为之事,纵使千难万险,她想去,我便由她。此,方不违到这世上走一遭。”
这话说的平淡,可听在林楠耳中,却真真入了心。他想到了父亲和叔父,父亲想要活着,叔父却在能活着的时候,选择了赴死。
当为之事——遇险不可避。
林楠没再说话,转身去后院正堂了。
尹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可算是舒了一口气。这样的大舅子,执拗起来,是很难办的。林家若是不在乎桐桐,便很不必在乎。可既然在乎,那跟林家人的相处,还是要以理服人的。
等人走了,尹禛才看陈念恩,两人站在后院的屋檐之下,他才有空问:“你们怎么凑到一块的?”
陈念恩撇嘴,“我惯爱四处游荡,每年天南地北的都走……只是今年刚好往东北的方向走了走而已。他嘛,说是想给家里修坟茔,来采买好木料的。这不就碰上了吗?”
尹禛笑了笑,“谢过表兄了。”
陈念恩摆摆手,说这个做什么,啰嗦!反正,我也没几个血亲了,你们俩跟我都有血缘关系,一个是姑姑家的表妹,一个是舅舅家的表弟……跟宫里那几个不敢亲近,又实在不讨厌你们,过来看看又能怎么着?很不用放在心上。
他提醒说,“往北走,可就在镇北军的地盘上了。我们便是护送,人家也未必卖面子。这事很麻烦。”
尹禛轻笑了一声,“不麻烦,等雨停了,咱们带上这些尸首,直接找镇北军去。”
直接找去?
嗯!直接找去,“去问问,是谁下的令要我的命。”
这可就是将了对方一军了。
尹禛伸手接住屋檐上掉落的雨滴,哼笑了一声,“我这人,爱走正道!正道若是解决不了的,歪门邪道就更不行了。有些人,路子偏了,却一直没修正,这是会坏了大事的。”
一如杀自己这件事,流放之身,有多少罪名能治罪,治罪就有办法要命,却偏来暗杀。
甚蠢!
第1389章 风云际会(29)
桐桐一觉醒来,耳边已然没有雨声了,外面安安静静的。
她蹭的一下坐起身来,看了看身上,衣服是换过的:尹禛呢?
赶紧起身,下来就往出跑,就见所有人都在前院呢。尹禛、哥哥还有表兄正在跟一个官员说话。看这官员的服饰,该是阳县的县令吧。
她手脚轻盈,没靠近呢,尹禛先看过来:“起了?”
嗯!
她跟陈念恩相互见礼之后,这才看向林楠:“哥!”
林楠干脆也不在这里耗着了,只拉了桐桐,“先去用饭。”
桐桐跟那位县令对视了一眼,朝他福了福身,对方避让了一下,干笑着虚让了一下。桐桐这才跟着林楠去了里面,后厨也正送来饭菜,菜是菜汤是汤的。
林楠给盛汤,“先喝汤,暖暖。”
桐桐端着汤碗抿了一口:“可真鲜。”
林楠看她,“一路上风餐露宿,受苦了。”
“没有!”桐桐一边喝汤,一边兴高采烈的说这一路上的见闻,“我还见到一种鸟儿,尾巴这么长,五彩斑斓的,可好看了!我以后要是还能见着,我就逮活的养着,或是找些蛋来,孵出来再养着,回头给我姐送回去,养着玩多好呀!它长的比鹦鹉和黄鹂都好看。”
荒山野林的,到底好在哪里了?
他就试探着问:“家里不好吗?要是不想在京城呆了,咱们去江南。早年在江南置办了庄子,咱都去江南住。整日里看山看水,翻几页书,画几张画,或是逛一逛街市,别的都不用你操心,外面的事有我呢。你哥别的本事没有,叫你们衣食无忧的能耐还是有的。”
桐桐搅动着汤碗里的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哥哥是不愿意自己跟着尹禛走的。
可是,“哥,我想去。”
嗯?
“其一,在京城里我得罪太多的人了。大皇子那人,您知道的,跟狗皮膏药似得,黏上了就甩不开。整日里防贼似得,日子安稳不了。其二,您和二姐也会难做的。不说别人,就说大公主和五皇子吧……”
大公主是白贵妃所生的寿昌公主,五皇子是白贵妃生的儿子,行五,今年都十二了。
这俩跟林楠和林檀,是嫡嫡亲的两姨表亲。
这些年,白贵妃得宠,林檀在宫里,跟大公主和五皇子的感情也是极好的。不管怎么说,林楠和林檀肯定是受过对方的恩惠和照顾的。那如今白贵妃人死了,剩下这两个年岁也不大的皇子皇女,日子也一样艰难。敢问,以林楠和林檀的品性,可做的出来不管不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