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林熊心急如焚,朝上偷偷的看圣人。
就见圣人靠在御座上,胡子明显在抖动,半晌之后,才哈哈大笑,“桐儿劳苦功高,怎的进不得大殿?这些伺候的,迂腐的很。她刺杀北狄汗王的时候,无人说她是妇道人家。而今回来了,却口口声声的妇道人家。若是她这样的妇道人家没资格来议政殿,那朝堂上站着的这些大人们,羞也该羞死了。”
满朝大臣:“……”这是又被拿住什么把柄了吧。
林熊默默的收回视线,他觉得他得去林家的坟地里去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了。这孩子,一个人长了八个胆子。
太子看了一边的天赐太监一眼,“没听见圣人的话吗?宣镇北侯和侯夫人。”
“宣——镇北侯夫妇上殿觐见——”
尹禛回头看了桐桐一眼,桐桐微微点头,他抬脚便迈过门槛,踏进了这个议政殿。
人一进去,满朝的视线都转过来,看向这位身份不一般的青年。
他甚至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这么进了宫。这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步履稳健,姿态闲适,神情却凛然。这浑身的气度,就仿若他才是这个大殿的主人。
而他身后的……女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京城中的少年郎君都在传,说是这位夫人一笑倾城,如鲜花绽放,如朝阳洒在了雨露之上。可并没有人说过,这位夫人若是不笑的时候,凌厉的如剑,一双眼睛若寒潭一般,幽深冷冽的叫人胆颤。
三年而已,真就只是三年而已,将人给彻底的打磨出来了。
林熊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桐桐,这是那个孩子,又不似那个孩子。这视线太过灼热,桐桐自然感觉的到,也知道那是谁。但她不能看,今儿这里会发生什么,她也无法估量。但不关注林熊,对林熊就是一种保护。
她余光扫见陈念恩,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和尹禛同时微微颔首,却都没有直接的去看他。
站在了大殿中央,两人同时止步,抬头朝上看去。
天和帝变化极大。哪怕之前就有各种消息,知道这位皇帝的变化,可那到底是听闻,远没有亲眼看到来的有冲击。
记忆里,小时候的印象里天和帝是个儒雅的长辈 ,再大一点,他依旧是个亲切的长辈。那些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这个冲击来的真的有点大。
因此,两人都没有下跪。
尹禛好似也没打算下跪了,他愕然的盯着上面,“叔父您……怎的清瘦如许?”说着就看向太子,“殿下为何要隐瞒?每次来信,都说圣躬安。”他的言辞里带着几分恼怒:“这是躬安?”
太子:“……”只能说,“怕你忧心而已。戍边乃是大事……”
“再大的事能及得上圣上的身体要紧?”尹禛说着,就看满朝的大臣,“尔等都是饱学诗书之士,怎么无人劝谏陛下。昼夜颠倒,阳气不升,阴气不下,阴阳倒悬,这与身体百害无一利。这个道理,诸位无人懂?”
满朝:“……”哗啦啦的跪了一片,“臣等有罪!”
天和帝坐在上面,看着相继跪下去的几个儿子,看着满朝上下不敢与其对视的大臣,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此人留不得!
第1454章 风云际会(94)
天和帝眯眼看着下面,尹禛转身看他,“陛下,国事虽要紧,但再要紧,终究不如您的身体要紧。若是这般的昼夜颠倒,无法调养,臣以为您该静养。太子殿下早已成年,国事交给太子殿下打理,未尝不可。”
太子:“……”正后悔怎么就跪下了呢,结果就听到镇北侯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是何意?太子监国吗?
太子跪着,没有言语。
没有言语就是没有推辞。
太子没有推辞,那这满朝的大臣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说话呀!本就心向太子的朝臣多,而今镇北侯一回来就为太子争取监国之权,这是好事呀!
不管镇北侯是不是跟太子商议过,事总是好的。
若是没商量,说明镇北侯心向着太子,大家安心。
若是有商量,说明太子能拿住镇北侯,大家更安心。
所以,大家都不言语,等着圣人怎么说。
而朝中当然还有没投靠太子之人,可这些人要么是中立的自保派,什么都不掺和,本本分分的,这一类只会把嘴闭的更紧,别指望他们吐出一个字来;再要么就是忠于圣人,可这些人早不是当年的嫡系了,尤其是这两年圣上喜怒无常,有心靠近的近臣,说的多也错的多,错的多就被处置的多,所以朝中没有死忠死忠的臣子。再加上圣人启用了内官,真正忠于圣人的只有那些内宦吧。
这就导致了,镇北侯这话一出,太子不言语,满朝文武尽皆沉默了。
三皇子跪在平王身后,轻轻的戳了戳,平王犹豫了一瞬,还是站了起来,“镇北侯,你是真的关心父皇,还是与什么人联合意图篡位呀?”
天和帝眉头一挑,没有言语。
桐桐轻笑一声,看向平王:“圣人与太子乃是亲生父子,圣人圣体违和,当以龙体安泰为先。平王以为这是错的?”
当然不是!“但是,太子……”
“太子为国之储君,在圣体违和之时处理国事,不是应有之意?”
是应有之意,“但是……”
“但是什么?王爷一开口就说侯爷与什么人联合意图谋反,敢问,我们侯爷到底是与什么人联合?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们侯爷意篡位?王爷,敢问,能拿出证据吗?若是不能,那又是谁给王爷的权利,诬陷我们夫妻。这几年,我们戍边在外,不敢言功劳,但苦劳总也还有几分吧。至少北狄无再南下之力,是我们之功。至少拿下白狄,开疆拓土,是我们功劳吧。而今王爷不说功,才一照面,就要我们的命。敢问,王爷依仗的是什么?或是,您也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与什么人合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平王指着桐桐:“你一个妇道人家,牙尖嘴利……”
“平王殿下。”尹禛看向平王,“你在指着谁?我夫人如何,还轮不到王爷教训?”
“镇北侯。”三皇子缓缓的站起来,“大哥一向是有口无心……”
“这是哪里?”尹禛看向三皇子,问了一句。
“自然是议政殿。”
“大周王朝权利最中心所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玩笑,也不能是玩笑。这里没有大哥,只有大周朝的平王殿下。”说着,就看向平王,“现在,请平王先说清楚,本侯与何人合谋。满朝的大臣可都听见了,平王殿下刚才说的是‘意图篡位’。能用上个‘篡位’一词的,只能是太子和诸位皇子。本侯若有反心,那叫谋反,不叫篡位。所以,平王殿下,请您明示,本侯到底是与你们哪位殿下合谋的。”
平王慌乱的看向圣人,圣人垂着眼睑。
三皇子又戳了戳平王,平王咬牙道:“说就说,本王有什么可害怕的?这天下谁人不知,你镇北侯是太子的人,你一回来,就来逼宫,叫太子监国,你这若不是联合太子篡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