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吃吃喝喝的,这是关起门来的事。就是偶尔吃一顿肉,这个大家都能接受,毕竟谁都知道桐桐在外面有的赚,四爷这人又比较红火,弄口吃的是合理的。而且,但凡闻见吃肉了,那必是要给金中州送一点的,这也没瞒着人呀。
有时候桐桐带着骨头之类的回来,还会特意叫人看见。
这个问:“桐啊,你又挣肉回来了?”
“就二两肉票,搭了一毛钱买了两斤筒子骨。”
这就很好了!边上的人就说,“这骨头能炖几顿,先一焯水,再搁在锅里慢慢的炖,汤炖白,把骨头捞出来。第二天再炖,汤一样是白的。再下来就把骨头砸碎,还能再炖一次。”
“行!听您的,回头炖了试试。我妈一走路膝盖就疼,淘换来补钙的。乔大夫说营养不良……”
那是得好好补补。
于是,韩翠娥就不得不表示,她确实有膝盖疼的毛病。
江婶子还问说:“以前咋没听你说过呀。”
韩翠娥不好意思,“以前那日子过的,疼也忍着,说了有啥用呀?也就是现在日子好点了,自己也矫情起来了。”
那也是孩子们疼你。
这就属于生活好点,但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种好。
趁着春上的一场雨,没法下地了。一个生产队的小伙子会做点木工活的都来帮忙,这门窗得做,这桌椅板凳,凑出来什么是什么。
桐桐和韩翠娥在家烙玉米饼子,用的是泡椒,再加上四爷昨儿带回来的板油炼制出来的油渣。奔着口吃的,家里的人也来往不断的。快到饭点的时候,会不会的都来凑热闹。
老大家两口子来拉了一架子车的木料,都是那种手腕粗细的,当不了大用,但是家里弄个柴房,弄个鸡窝,还就少不了这个东西。
老二的手巧一些,会做瓦匠活儿。倒是也不闲着!他也并没有觉得四爷和桐桐疏远他了,毕竟嘛,现在这家家的日子都难过,兄弟们结婚之后都奔着自己的日子过去了,扒着人太紧了,总像是要占人家的便宜。
桐桐在厨房里,不敢叫魏红霞站着干活,她的肚子看起来都有五个月。干脆就叫坐在灶膛前看着火,锅里一出来,韩翠娥就递了饼子先给魏红霞,“尝尝咸淡,我觉得还行。”
酸酸辣辣的真够味儿。这么着多少都不够吃!
韩红霞就低声道:“一半这个,一半窝窝头吧。”
窝窝头还有,等会子热热就能端过去。
桐桐从厨房里往外看,见四爷站在院子里正量尺寸呢。她探出头问说:“量什么?”家具是屋子里用的,量院子里的尺寸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一个秋千椅子吗?我瞧大哥拿过来的木料够用。回头喷上漆,能用两年。”
做那个什么时候不能做?“下雨呢,你量那个干嘛?头发湿了,你过来我给你擦。”
马上来。
两人没觉得怎么着,结果在前面干活的人爆发出特别大的笑声。好些没结婚的小伙子连耳朵尖都红了。
坐在灶膛前的魏红霞坐立不安的,好像她做了什么叫人不好意思的事了一样。
其实没什么的,可这么多人一笑一羞,把桐桐都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四爷站在院子里直笑,一个个的懂什么呀。
正笑着呢,家里来客了,是梅子和侯爱华。
桐桐赶紧招呼人家,“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赶紧的,有饼子。”
两人见了那么多大小伙子也不好意思,在那么些人的注目礼里跑到后院,然后没顾上吃饼子,只拉了桐桐往出走,跟韩翠娥说了一声,“我们跟桐桐说点事。”
韩翠娥摆摆手,“去吧!去吧!说完过来吃饭。”
硬是给拉到门口去了。
春上的雨不大,站在广场上这么淋着,也说不上舒服。关键是尘土加上雨,落在身上成泥点子了。
梅子低声道:“古会计叫人找我们,叫我们去县城作证。”
作证?作什么证?
“就是元旦文艺汇演,你忘了。咱们彩排那一天,一起走的,也是一起回的,坐的是驴车,铁柱驾车的。”
记得!怎么不得?刚下了雪,路上不好走,差点没冻死人。
侯爱华低声道:“就是那次!那次去的时候有张楠,还有古柳。但是那天咱们回来,她俩没回来,对吧?”
对!“张楠的舅舅家在县城,住一晚上应该也正常。”
“张楠去她舅舅家了,但是古柳是住在招待所的。不想回公社的,不是都能免费住招待所吗?”
嗯!没错。
“古会计的意思是,叫我们承认我们那天晚上没回来,是住在招待所的,跟古柳一起。”梅子的声音更小了,“还叫我们说,中途的时候有个人来找古柳,古柳被他叫出去了。刚才又叫我们看那人的照片,说是到了县城,就指认那个人去找的古柳。”
桐桐:“……”她明白了,“古柳是那天晚上怀上的孩子,现在男方不肯认。古柳也没法证明孩子是那个男人的?”
对!
“他叫你们做伪证,给你们什么好处?”
“说是粮站那边招工,可以叫我们去做临时工。”
胡扯!今年不许招职工。而且,临时工是扛大包的,你们干的动?
侯爱华倒不是想这个,而是伪证这个事轻易不敢干,“我们也不是当事人,我们怎么知道他叫我们指认的人就真的是跟古柳那什么的男人?万一要是冤枉了谁呢?可你也知道,古会计在公社还挺有面子的,我们还真就得罪不起。过来找你拿个主意,这事该咋办?”
妹子和侯爱华要是撒谎了,紧跟着那俩男青年,包括自己和铁柱就得跟着撒谎。这是一连串的事情。甚至连知青宿舍那么些人都得当哑巴,都不能说这俩那天是回来过夜的。
没这么办事的。
桐桐就说,“这么着,你们别管。他要再找你们,你们就说,叫他来找我。”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什么也没干,被迫做伪证,这叫什么事呀?
她叫这俩女知青,不过是打量着这俩人不敢反抗。要不然,直接找自己好了,毕竟还有一层关系在,对吧?可他没有。为什么的?不就是这俩更好摆弄吗?
“别怕!往我身上推。”他还就一手遮天了。她闺女是闺女,人家的闺女就不是闺女了。
说着,就拉两人进去,“走走走!先吃饭去。今儿的饼子特别好吃!”
三个人跑着往回走呢,结果兜头撞上从里面跑出来的黄让妮。
这位妯娌来帮忙……一直坐在屋檐下发呆,也不说话,也不干活的,她都没想起她来。撞上了,她才要问说,不吃饭要去干嘛?结果就扫见她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黄让妮脸通红,小声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那你吃饭去吧,我回去喂鸡去。”
桐桐没言语,她那兜里至少塞了五六个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