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只嘴角有几分浅淡的笑意,“去吧!一会子还得见。这里,是哀家代柴家嫁女。过会子哀家得去观礼,那该是我赵氏娶媳。”
是!
桐桐此去,是跟四爷一起,去先去见景灵宫,拜赵氏先祖。
四爷就在大殿之外,瞧见桐桐出来了,这才转过脸来。
桐桐一步一步的从台阶上下去,四爷伸手等着,等着桐桐把手递过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双握着双手,在礼官的陪伴下一路上景灵宫而去了。
赵氏的牌位一串串,两人行了礼,这才起身。
礼官叫人捧了托盘出来,托盘里是盖头,再往前走就得见外客了,需得盖头遮面。四爷没用宫里准备的盖头,而是叫人捧了另外的盖头来。
这是以珍珠、金珠和宝石做的珠帘,只系于额间,有个遮面的意思就行了。
礼官也未强求,只朝前指引着。
婚礼在天安殿举行,这地方等闲不用,一年也开不了几次。但这次选在了天安殿,这大殿足够容纳两千人,殿外的广场上,容纳五千人绰绰有余。
今儿,大殿之外都格外热闹。
两人还没到呢,就能听到鼓乐之声。这鼓乐还不是宋乐,听来格外的庞杂。
这会子两人在肩舆上坐着呢,虽是并行,但也不好大声嚷着说话。
桐桐只能看向四爷:你去天安殿了?这什么情况呀,这么大的动静?
四爷摇头:没去!但既然惊动了那么多人,想来阵仗也不小,见机行事吧。
近了!近了!
坐在高处看的更远一些,那大殿之外的广场上,都是衣着各异的百姓。他们拿着他们简单的乐器,奏着喜庆的乐曲,而后其他人跟着载歌载舞。跳的高兴了,还如同在草原上一声,亮着嗓子喊两人。
随着礼官一声声的‘新人到——’,人群先是一静,紧跟着发出更大的吆喝声。他们跳着,笑着,朝这边挥动着手,有他们的话高声嚷着祝福的话。
桐桐:“……”坐在高堂之上的,尽皆算计。可站在这里欢呼的人群,送上来的每一份祝福都是真诚的。
她看四爷:怎么办?
四爷拍了拍肩舆,肩舆停了下来,缓缓的放下。他下了肩舆,拉了桐桐下来,“走着过去吧。”
桐桐干脆直接摘了遮面的珠帘,一路走,一路以各族的礼仪回人家。
站在御阶之上的观礼的官员挤挤挨挨,他们能看见这些野人一般的人见到雍王夫妻格外的热情,雍王可以毫无芥蒂的跟这些人互相击拳,雍王妃可以接过那些野人从怀里掏出来的什么吃食直接往嘴里塞。
他们可以跟党项人说说笑笑,也可以跟回鹘人谈笑风生,便是辽国人,他们也可以朗然而笑,把臂而行。
王曾看吕简夷:“……吕相……如何看啊?”
吕简夷看着雍王妃将一回鹘的幼童抱起,放在怀中逗弄,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曾一眼,“王相呢?您又如何看呀?”
第1751章 大宋反派(72)
人心向背啊!
吕简夷低声道:“王相,在下突然便想起了《三国志》。”
王曾捋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看了吕简夷一眼,没有言语。《三国志》里有那么一段记载:荆州人多归先主,比之当阳,众十万余。辎重数千两,日行十余里。
这就是刘备刘皇叔携民渡江的记载。因着百姓携老扶幼的跟随,刘备大军只能日行十余里。
这是什么?这是人心。
明知道前路漫漫,刘皇叔前途未卜,可百姓依旧拖家带口的追随。
无他——爱戴而已。
想起这一节,再拿它跟眼前的情况比,就会发现有多少共通之处。
比如,刘备是皇室宗亲,雍王亦是皇室宗亲。
再比如,刘备得一隅,最后三分了天下;而雍王若是在夏州扎稳脚跟,难道不是三分了天下?
想到这一节,再看看走来的一对新人。
男子龙行虎步,威严天成。明明刚才跟那些庶民甚至于贱民在一处还有说有笑,可一转脸过来便全无笑意,面容分外冷硬,竟是不见昔日所见的温文尔雅的少年模样。
而她身边的女子身姿傲然,凛然不可犯。才还抱着孩童玩耍,这一转脸,像是一把利刃,尤其是面对他们这些官员的打量,更是如此。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拿着棍子打御史的时候,她看人的眼神就是如此。
今儿是二位大喜的日子,何以如此啊。
两人谁都没看,直接进了大殿。外面依旧是欢呼声,依旧是杂乱的乐曲声,并未曾受到干扰。
看热闹的臣属跟着新人进了大殿,大殿里正是欢颜笑语。
萧啜不正跟太后和官家说话呢:“……牛羊马匹,是部族的命。郡主教会了各部族如何给牲畜瞧病,还教会了部族中的女子如何为妇人接生……子民爱戴,常有人于巫师帐外给郡主祈福……夏国各部族正商议,要给郡主立生祠……
雍王常于田地间劳作,夏国的汉民汉官,唯雍王殿下的命是从。此次,好些汉民都未能成行。因着秋里要种麦,也正是农忙的时节。”
刘太后含笑听着,笑道:“郡主告知哀家了!她有慈悲心,回来就跟哀家念叨,盼着家家能畜养耕牛,家家能圈养母羊,如此,家家的孩童每日有牛乳饮用,家家的田地有耕牛代人力劳作。”
耶律岩母便笑了,“正是!之前我也问过她,她告诉我说,汉人农耕为本,百姓以食为天……”
萧啜不摁了摁公主的手,叫她先闭嘴。而后赶紧接话道:“是啊!雍王与雍王妃心怀天下,护持子民,叫我等钦佩。”
耶律岩母扭脸看萧啜不:这个驸马心眼真坏!人家没惹你没招你的,你害人家干什么?我也生在皇家,话说到你这个份上,我真的可以看懂了。
萧啜不摁着公主的手没撒开,警告的看她:别说话!
耶律岩母朝她翻一白眼,见萧啜不又嘚吧去了,只听见他说,“这次回鹘部一听说要来恭贺,那可是……”
“新人来了。”耶律岩母抽出手,在这死秃鹫的手背上狠狠的挠了一把,这才收回了手,笑眯眯的看这位南朝老太后,“瞧!新人来了。”
新人一到,刘太后就发现了,之前坐着吃喝的党项诸部统领,都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其中还有几位是夏州的大臣。
就像是野利遇乞,又像是杨守素,还有一个叫野利仁荣的,这都非一般的臣子。
可这些人比谁都恭敬,乖乖的起身,躬身乖乖的站着。
这不像是故意做戏,而是真的很恭敬的站着。甚至习惯性的朝后退了一步之后才躬身的,这是臣下见主上才有的动作。之前虽不桀骜吧,但绝不谦卑。
她的心一下子跟装了一只老虎一样,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又有回鹘部呈送了一盘子红宝石捧了出来,跪下行礼之后,以手触了雍王的脚面。
四爷:“……”回鹘部七零八落的,夏州境内有回鹘,辽国境内亦有回鹘,从夏州往西,多是回鹘的聚集地。回鹘跟大宋称臣,但是夏州每每攻击回鹘,大宋并不能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