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袁苍野这种男人,是很容易叫人有好感的人。这种人,怎么说呢?越是叫人容易产生好感的人,越是得提防着。
这事在自己身上验证过,从谭中敏到林雨桐,都叫自己有好感。可惜,有些事终究是一厢情愿罢了。
里面,男犯人被要求躺在地上,“你躺下,我还给你清理这伤口。”
人躺下了,光线昏暗,只感觉到这个大夫一起一落的,格外有规律。一会子给器具消毒,一会子给伤口消毒,“……没想到会遇到你这种伤口,我没带麻醉药,等会子你忍忍。实在疼了,你就幻想……看着那个火把幻想……幻想那是太阳……太阳初升,跃出还平面,潮水慢慢的退去,沙滩上到处都是贝壳,还有螃蟹……满地的在爬……你看见一只大海蟹,追着它去……他爬的可真快,一会子工夫,就跟被海水裹挟走了……你继续朝前……海水打湿了你的裤腿……你还要往海里去……可谁知道你的朋友在后面呼喊你……你……”
牢房里咕咕哝哝的在说话,副官就靠过去,想听那说的是什么。
可还才一考过去,就听到里面惨叫一声。她从门上部的栅栏里看进去,见这袁大夫脸上带着笑,“没防备吧!我不用话吸引你的注意力,你能叫我用刀子在你身上划拉呀!我一个人可弄不住你!现在好了……你忍忍!我把脓血给你挤出来冲洗一下就好了……”
副官撇嘴,过来跟胡木兰嘀咕:“还别说,挺有办法的。”
胡木兰靠在一边没说话,等着人从里面出来了,见他一边擦手一边叨咕,这才打算他,“怎么样?可以用药吗?”
嗯!可以!这个人身板硬,没问题。
找了六个犯人,可用的有三人。
约定了第二天再来牢里。
胡木兰回了办公室,转脸就从新人里选了一个叫徐丽的姑娘来,“叫她过来。”
副官愣了一下,“叫她是……”
“只管叫吧。”
是!
徐丽来了,这副官被一纸调令,调到后勤保卫处了。
副官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卑职哪里做的不好吗?”
胡木兰拍了拍对方,“如今这情况,很复杂。咱们内部一直在内查,可内查叫我说,这得一直坚持。可饶是如此,也难保不被人钻空子。我像把你放在闲职上,做我的眼睛,帮我看着。你放心,你的级别是往上升的。当然了,这事不能对外说。对外说辞就是,你跟袁大夫说笑了几句,我这个老古板瞧不顺眼……只是,这事少不得你要受些非议和委屈。”
原来是为这个了!她立马敬礼:“长官,您放心,我肯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松任何一个内部的消息。”
很好!去吧!
特别高兴的走了,全程徐丽就在门外。等人出去了,她才进去,默默的站在一边。
胡木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吩咐,只道:“找你的前任把工作交接一下,明早八点,我得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你。”
是!袁苍野就发现,胡木兰身边换人了。他没问,也没看新人一眼,背着药箱一脸严肃,重新往牢里去了。
在胡木兰的面前,给犯人注射了一支什么东西,要药瓶上光溜溜的,什么字也没有。
注射了之后,眼前的人几分钟之后就处于半迷糊的状态。
胡木兰皱眉,“这个……问出来的准吗?”
“潜意识里的东西,不准吗?”
胡木兰挑眉,没再跟袁苍野说话,只看着犯人,“你叫什么?”
洪明占。
“你是共党吗?”
是!
“你的上级是谁?”
病人没有回答,好似十分的挣扎一样。
胡木兰再问:“你的上级是谁?”
“苍鹰。”
“苍鹰是谁?”
“我的上级。”
“苍鹰叫什么?住哪里?”
“苍鹰……住……住……住他家……”
“他家在哪儿?”
“在他住的地方……”
这一瞬间,胡木兰面色复杂。这人的上级已经被捕了,可他的潜意识里,已经不透漏他上级的信息。这般的意志,不能不叫她肃然起敬。
胡木兰拿着照片,“能看清楚这张照片上的人吗?”
能!
“见过两个人吗?”
“见过……吗?”
胡木兰才咯噔了一下,谁知道对方停顿了一下,又吐出个‘吗’字来。她再问一遍,“对,见过这两人吗?”
“见过……见过吧……”
犹疑!不确定。胡木兰在问,“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不知道……不肯定……”
“这两人一个叫季长卿,人称巴哥……一个叫方云,认识的人都叫她方大姐,或是小方……”胡木兰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先说了信息,而后问道,“听过这两个名字吗?”
“长卿……长卿……我知道……”
胡木兰凑近了一点,“你知道长卿?”
嗯!知道!紧跟着,嘴唇不停的翕动,可声音却低到几不可闻。
徐丽低声道:“长官,他说他听过长卿。”
胡木兰没言语,边上的袁苍野就低声道,“长卿你也听过……司马相如字长卿,这算数吗?”
胡木兰看了袁苍野一眼,没言语,起身往外走,“下一个!”
这个是个女人,袁苍野准备好注射的东西,就过去,“没事,放松,这是争取来的青霉素,对你身上的伤是有好处的。不要抗拒,有些人打完了之后会有一些排斥的反应。别害怕,我就在你旁边,肯定会性命无忧的。”
女人很放松,主动配合的打了针。隔了几分钟,就听袁苍野道:“对!放松!放松一点,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家里的老人,也不要想孩子……你好,他们就好……”
胡木兰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叫对方配合,这是为了叫人潜意识里麻痹大意。在人半迷糊的时候,主动提了犯人最放心不下的,那么此时,人的潜意识里就会有软弱。
这便是突破口。
怪不得赵老二说此人有能为呢,原来根子在这里呢。这个袁大夫,很有迷惑性。在最恰当的时候用最温柔的语气,诱导人往最怕的地方走。
这可不是善类!
胡木兰走过去,她没再绕了,直接问说,“你家里老人都健在?”
犯人的脸上出现了抗拒。
她立马换了问题,“你今年多大了。”犯人马上搭,“三十一了!”
嗯!她很乐意从她不愿意的问题上跳开。于是,她又问,“家里几个孩子?孩子多大了?”
犯人拳头都握起来了,嘴里呜呜有声,话却含混不轻。
胡木兰趁机跳过她这个急于逃避的问题,问道:“看看,看看这两人……见过吗?”
犯人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照片,而后她说:“见过……”
见过?
胡木兰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继续问说,“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