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心里想的不是那个,她这会子坐在厅里,脚下都有火盆了。
才一到八月,天冷了!
没到中秋节呢,晚上不烧炕不行,不点炭盆不行!院子里那些种菜的盆盆罐罐的,全都搬到屋里了,放在外面一准就给冻坏了。
桐桐操心四爷呢,这要回不来,路上可怎么办?
担心了好几天,心里老念叨这个。结果,人经不住念叨,这不,才一过中秋,人回来了。长高了半头是真的,但真就是瘦骨嶙峋了!
眼睛凹陷,颧骨高耸,伸出手那手指关节清晰可见。回来就赶紧梳洗,衣服脱了往浴桶里去,我的天她,剩下一副骨架了。
搭手一号脉,她的面色才稍微好点。除了瘦点,其他的也还好,就是累着了。
周宝拿了个匣子递给林雨桐,“王妃,王爷说这些得交给您收着。”
什么呀?四爷泡在浴桶里,隔着屏风跟桐桐说话,“账本。”
什么账本?
周宝低声道:“王爷把封地的收入和俸禄全押进去了,跟山陕两地和周边的藩王,连同当地的富户借了粮食,都用在赈灾上了。”说着,好似怕林雨桐责难一样,忙道:“王爷在山陕两地,好大的名声!百姓们都说呢,说是简王好,简王好,简王来了饿不了……”
林雨桐笑了笑,四爷赈灾是真的!但为了以后,造势也是真的!她这么想着,就随手就把账本给收了。
借都借了,还想要自家还呀?这玩意,四爷要是不拿回来,这就没事,这意思就是事了了就了了,这一篇翻过去了。如今四爷特意把账本拿回来,还专门叫自己收起来,这是啥意思,这是记住了!且这事没完!
得了!肯定是这些人没少叫四爷为难。
都这么着了,还想着四爷会还债?做梦!他回头不找你们算账,你们就该烧高香了。
因此,欠债就欠债,有什么负担呀?林雨桐笑笑,摆手叫周宝下去歇着去了,这才去了屏风后面。四爷靠在浴桶的边缘,一脸的一言难尽。
林雨桐就问呢,“那些人为难你了?”
一个十二三的孩子上门借粮,能不为难吗?想见正主一面都不容易!可别提了,爷就没办过这么费劲的差事,“……库里的粮食堆到发霉……可就是宁肯烂了,不往出拿!”
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四爷不愿意提的太细,要不然桐桐晚上得睡不着!他打岔道:“寻个由头,咱尽快出宫住吧。”
不用寻,朱由校一大婚,咱就能出宫了。
桐桐给他按摩肩膀,“外面的情况……很糟吗?”
糟这个字,不足以形容现在的情况。什么叫千疮百孔,什么叫触目惊心,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所以,不能再在宫里耗着了,有些必要的准备,必须得抓紧时间私底下进行了,咱们耗费不起这个时间了……
第440章 明月清风(16)
掌灯了,到了宫门关闭的时间了。宫里也陆陆续续的下钥,不能再瞎跑了。秋风起,吹得灯笼飘摇,大殿的窗户板,早早的都得遮上。外面的风打着呼哨,还能听见不时的传来哐当呼啦的声音,不知道风又吹到什么东西了。
林雨桐叫四爷先睡,她得细细的查一遍:“都警醒着些,防着夜里失火。”
这见鬼的天气,当真是能要人命。
站在院子里,能听到隔壁院子里的欢笑声。林雨桐问崔映月,“长孙院里热闹什么呢?”
“唱戏呢。”崔映月低声道,“不知道魏忠贤从哪找来一太监,长的极好。姓高,人称高小姐!花容月貌,顾盼生姿。偏还生了一副好嗓子,颇得长孙喜欢。这个时候还敢高歌的,除了高小姐,也没别人了。”林雨桐嘴里能塞下鸭蛋,“高小姐是个太监?”
是啊!
最近也总能听到一些嘀咕声,她还以为是朱由校看上了住在宫里的哪个秀女了呢。她还想着,朱由校的皇后姓张,这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高小姐。感情是自己没听清楚呀。
她皱眉,“这个‘高小姐’长的甚好?”
崔映月红了脸,“王妃,我虽没嫁人,可这宫里的公公宫娥,也都以夫妻自居。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我觉得我是知道一些的。您想的没错,就是那个意思。长孙跟高小姐同进同出,一榻睡一桌吃……”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您别四处去问这个事,皇爷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太子身边早年还有两人呢,如今只是不大露面了而已……”
林雨桐:“……”
在院子里检查了一趟,回来跟梦游似得。
四爷还没睡着呢,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又被什么刺激到了,“睡吧!不早了。”
桐桐在被窝里跟四爷咬耳朵,“大明的皇帝……好男风!”
是啊!你不知道吗?也不光皇室这样,去外面瞧瞧就知道了,这种事在达官贵人中是雅事,在文人中很流行,有甚稀奇的!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睡觉!睡觉!
四爷真累了,眨眼间就睡着了。可林雨桐睡不着了呀,她在这个宫里,闻到了腐朽的味道。真的,住在这里,她特别的不舒服!
早上一起来,她就问四爷:“咱什么时候搬家?”
咱家这有什么好搬的!穷成这样。四爷要去宏德殿的,走的时候应承了,“肯定能要到王府,关键那么大的王府,你怎么填满。”
桐桐真就去计算去了,按照规格,王府的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算一下面积,占地五百亩左右才算是大明合格的王府。
我的个天呀!雍王府占地才四十亩的样子,五百亩相当于多少个雍王府呢?
就算是京城的王府没有封地的王府那么大,那估计规模也在雍王府之上。
还真对!那么大的王府,就这小院里三两间里的东西,能填满吗?
到哪都是一穷鬼!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点光荣的传统丢不了是怎么着呀!
四爷现在是走到哪,来来去去的,说的都是银子的事。
这不,到宏德殿的时间本就不早了,原想着,避开候见的朝臣,私下说点事。结果一来,好家伙,夹道里等着的都是候见的大臣。
这次赈灾的事,总体还不错。这些大臣别管心里怎么想,这会子还算是客气。起来见礼之后就在这里等着了。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然后里面宣了,叫都进去。
四爷就不急着说话了,坐在他的位子上,听听朝上的事,也观察观察这些大人。
方从哲说的还是银子的是,“辽东一直催着要银子,银子陆续押解了,可兵部连着催促,杨镐也不见用兵!这半个月,已经发了三道命令了,可迄今一道都没有答复。”
四爷皱眉,这说的是什么话!朝中催着那边用兵,是因为怕屯兵在辽东,日日花用的都是银钱。只想着赶紧打赢这一场仗,大家都安生。只要那边不开战,把抚顺抢不回来,这边就得一直筹钱。他们考虑他们筹钱的困难,可用兵不是这么一回事。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的把握是极其要紧的。哪里能因为怕饷银没法支付,催着边关用兵的道理!半月发了三道令催促,也是见了鬼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隔着那么远指挥打仗,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