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举子一看这阵仗不对,想溜,可惜,早就锦衣卫给圈在这个圈子里了,想走,没门。
紧跟着,二十二个官员,齐齐都压在高台上。他们没有被捆绑,齐齐整整的被押上来了。看的出来,他们在昭狱里并没有被苛待。
本以为被押着,是往宫里去的。可一下马车,眼前的阵仗吓了人一跳。
这是干什么?
就连方从哲也被请了上来,就这么站着。
两边相互仇视,可方从哲这会子也怕不得了!不把这些人摁死,他的家人就得遭殃。反正是眼睛一闭,不看你们。
看着人围的差不多了!
林雨桐这才往台上去,她带着王成,直接上了台子。
台子上的这些大臣,都见过她,自然就跪下见礼。
她叫了一声起,而后继续朝中间走去。
台子正中间挂着个大锣,她上去就敲了一下锣,然后用手里的土喇叭喊了一声:“肃静!”
近处的安静下来了,远处的还有人吆喝。
她又敲锣一声,喊了一声:“肃静!”
逐渐的安静下来了。
有的只有嗡嗡声,估计是好奇她怎么是女子。
老百姓不知道这是谁,但是近处的举子应该是猜出来了。连阁老都跪下了,她能是什么身份?
于是,这些人先见礼,而后一层一层的传递出去,才知道台上站着的是皇后呀!
“免礼!”林雨桐用喇叭喊了一声,人群慢慢的都起身来。一个举子先站出来,林雨桐看了王成一眼,王成将一个笨笨的,被皇后称为是‘喇叭’的东西递过去,叫他用这个说。
林雨桐就道:“今儿开的公审大会,不怕你们说话。有什么就说,言者无罪!”
这举子拿了东西,就直言问说,“敢问皇后娘娘,台上站着的都是朝廷大员,而您作为后宫妃嫔,哪怕是后宫之主,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雨桐招手,“你上来!”
这人还真就站上来了,叫大家都能看见他。
林雨桐看了对方一眼,就道:“……你说的对,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我出现在这里,自有我的道理!请问,我身为皇后,有母仪天下之责。身为皇后,关注百姓是否有衣穿,是否有田耕,可有逾矩?”
“不曾!”这人就道,“但娘娘可问询户部!”
“说的好!要问询户部!”林雨桐指着那一串的大人,“户部的账册,本宫都翻看了!而后,本宫得到一个惊人的数字,那便是——天下的官吏之家,占据了天下一半的田地!剩下的一半里,又有一半被藩王和勋贵占据了!皇上撤了藩王,分了土地,鼓励垦荒。可那些田地才占了几成?大明朝官吏大大小小,加起来不足十万人!十万人之数,占据了天下一半的田地!那么本宫站在这里,问问这些站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大人们,天下子民的田地,都去哪了?不应该吗?”
这话一喊出来,下面嗡的一声,那是一种极其不可置信的声音。是啊!大大小小的官吏,竟然侵占了大明一半的田地。
何其可怕!
林雨桐问这个举子:“你家可有做官的亲眷?你祖上是做什么的?你父辈是做什么的?你家几亩地多少田,说出来我听听。”
这举子面红耳赤,“家里的田地都是买来的!”
“怎么买来的?什么时候买来的?”林雨桐冷然一笑,“若不是天灾过不下去,谁会卖了田地?你家的田地,给的可是合理的价格?”
田地收成不好,怎么能按照丰年的价格?
是啊!田地就是这么流失的!十两一亩的田地,到了救命的时候,两斗麦子说不得就给卖了。
林雨桐轻哼一声,看着下面,指着下面的官员,“……这位大人,寒门出身。考进士时,是母亲妻子卖了嫁妆供其科举,考上来的。而今,他家的家产有多少呢?良田一百二十八顷,山林五座,老家的宅子花费了十九万两……他的兄长读了两年私塾,如今做着五品的知州。他的兄弟曾因童生试舞弊,被当时的县令取消了考试资格,可结果却是,他的兄弟做了老家临县的县令,而当年那位不肯徇私巴结上官的县令,却因他的弹劾入罪罢免了官职……他家的子侄,全在国子监就读,正在谋缺。而今,朝廷还只知道他的亲族占据的官职,却全不知他们现有多少财产!
是!这位大人曾经赈济过灾民,为了十万两银子的赈灾银,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过。这位大人也因为劝谏皇爷不可过量饮酒,被皇爷褒奖过。更因为处理过两三个收税官,而得了不畏强权的名声。
可是,皇上选官,选的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谋利的官!而不是这种处心积虑,营造名声,面上正人君子,背后蝇营狗苟之辈。这样的官,皇上处理错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
活该!早该千刀万剐了!
群情激奋,一声声呼喊一浪高过一浪!
距离高台近的,还有人脱了脚上的鞋,朝这个举子的脸上扔过来,“还是读书人呢,道理都不懂,皇上才不选这样的官呢。”
这举子以袖遮面,利索的下去了。
林雨桐却捡了鞋子,朝那个扔鞋子的汉子喊了一声:“这位大哥,接着!天还冷,不穿鞋脚凉。”
这汉子一接,被皇后一声大哥给喊的,磕巴的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边上还有人问:“失敬失敬,竟不知是国舅爷。”
“不是!不是!咱不认识皇后。”
林雨桐又敲了一声锣,叫下面安静下来。然后看向那些举子,“本宫说了,言者无罪!也无碍各位科举,有疑惑只管问。”
紧跟着又有一位上来了,这个举子年纪该在三十往上,很沉稳,见了礼之后就又问,“娘娘,敢问此次是否是针对性的以朋党入罪?朝廷启用东林党,其他党便被排挤。”
“朋党入罪?”林雨桐笑了笑,“这些举子里,大部分都是有阵营的。你们在哪里受教,朝廷不管。但做了朝廷的官,首先要做的就是守法。法,是底线。若是连底线都逾越了,那做的什么官呢?是!他们都有朋党背景,可是凡是朋党,都入罪吗?熊廷弼是楚党,入罪了吗?皇上力保他经略辽东,谁动了他的位子吗?你问,是否因为启用东林党,而排挤其他党。这是莫须有的!关注朝廷动向的都知道,朝廷将巡抚王化贞调回京师!用你们的划分,王化贞是东林党,而熊廷弼是楚党。朝廷调离了王化贞,力保了熊廷弼,为何?因为熊廷弼合适。为了辽东战事,一切配置以配合熊廷弼为主。这在你的眼里,是排挤了谁?
皇上早说过,朝廷里,没有党派!只有实干一派!皇上说,不管是什么背景,做了朝廷的管,就踏踏实实的做事。这话言犹在耳,可上上下下,尤以党自居。皇上曾说,虽圣人言君子群而不党。但若能造福百姓,以民利为己利,兢兢业业,那便是非要结党,他也容。此话,是说给叶阁老的!而今,我可以转述给大家,继而传至于天下。皇上希望朝廷多一些,胸怀天下,造福天下的官。而不是谋家族利益,谋一地利益,心胸狭隘,沽名钓誉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