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呀,蓝玉之死,不是因着意图谋反。只是因为当时的太子朱标死了。当时的太子妃是常遇春的女儿,而蓝玉是常遇春的小舅子,也就是说,蓝玉是太子妃的舅舅。这么一层关系之下,就能确定,常遇春和蓝玉,就是太祖留给太子用的。朱标要是活着,那么蓝玉再如何,太祖都不会杀的!可朱标死了,太祖怕太孙压制不了桀骜的蓝玉,这个人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不死谁死?
一个个的心里都这么想着呢,也还在寻思,皇上怎么问起太子这个话了。
结果就听太子说:“儿子觉得,蓝玉死的不冤枉。他豢养庄奴,侵占民田,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御史探查,他竟然驱赶御史。回军途中,因当地官员未能及时开城门迎他,他便下令毁了关门,他不曾想过,边塞一道关,便是一层保障。那一道关,须得多少百姓服多少劳役,才能建的起来。他有功,朝廷给他高官厚禄,皇家念其功,结以姻亲。可为官有为官的规矩,无人可例外。他居功自傲,桀骜不尊上,可容。可跋扈欺下,便不可容。”
众人心里不由的复杂,太子说:不尊上,可容;欺下,不可容。
这是胸怀,也是底线。
就像是皇上一直说的,你在朕面前骂娘,唾沫星子喷朕一脸,朕容你。只要你出了门,守着为官的本分,谁也不能耐你何。
就听皇上又说话了,他说,“太祖在制定大明律之后,又补了《大诰武臣》。《大诰武臣》是治军的,谨防军官虐害士兵。律法条条严苛,从民律,到军律,太祖意在治官。自古以来,历代帝王,布衣出身者,唯刘邦与太祖二人而已。”
朱元璋为帝,是有许多地方叫人诟病,然其身上的布衣情怀,在四爷看来,却是很少有帝王能有的。
他跟启明说:“为君需得仁,可这仁不是拿来愚民的,你得切切实实的把‘仁’做到实处。”
外面跪着的好些都低了头,给臊的!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有公心,要秉持公心的是他们,可一张口,打着‘公’的幌子谋‘私’的也是他们。
皇后那一刀如同一个巴掌,扇在他们脸上。皇上的话又犹如一把刀,直戳心口!
第604章 明月清风(180)
皇后回了宫,但宫门口的人并没有散去。
有人护着那孤儿寡妇走远了,高台上除了鲜血,还有跪着的袁崇焕。有人意图靠近高台,可太监们瞬间给拦住了,他们将袁崇焕护在里面,不叫冒失的人冲上来,对此人干出点什么来。
娘娘说以血肉替了袁崇焕,那别管怎么说,袁崇焕不能在这里出事。
值守的太监一脸焦急的四下里张望,看到刘侨朝这边走来,赶紧过去,“刘统领,袁大人……还在这里,这么围着,不好出去。”
刘侨点头,直接走了过去,“袁大人,在下护送您离开。”
去哪?
“您想去哪,便护送您去哪。”刘侨站在边上,王百户就站在下面带着人等着,这都是护送的人手。
袁崇焕苦笑,“我回府……也得护着了吗?”
“暗着护着也行。”刘侨面无表情,“您是功臣嘛,岂敢叫您出事。”
袁崇焕突然觉得‘功臣’二字带着许多讽刺的意味!他没动地方,而是问刘侨,“刘统领也觉得我有罪?”
刘侨沉默了一下,而后才道:“我听皇上和娘娘的。”自始至终我都是刀,从锦衣卫到禁军,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知道吃谁的饭端谁的碗。皇上和娘娘不叫干的坚决不干,知道这个,之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袁崇焕笑了一下,突然往下一坐。
该到饭点了,宫里迄今还没吃饭呢。外面的台子上没提供宫里的这一餐,就证明,皇上和娘娘都没吃饭。
袁崇焕却看着不远处的酒楼说了一句:“我饿了。”
刘侨看了那太监一眼,然后摸出一把钱来,想了想又摸出一小块银子递过去,“整治几个菜来。”太监看着手里的银钱,问说:“几个?”要的多的话,这钱可不够。“四菜一汤,标配。”说完,刘侨又叮嘱了一句,“再要一斤好酒。”
还要酒?太监看着银子嘀咕着去了,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来,到了店里一块给店家,“鸡鸭鱼,再要一个清口的素菜。汤……看着给,酒一定得好。”
看热闹的人群还没退去,就看到这边有人去酒楼拎饭了,一会子工夫食盒被拎来了,一样样的摆好。袁崇焕席地而坐,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是干嘛?
一个个的嘀嘀咕咕的,但因着禁卫军在,都没敢上前。几个大胆的学生凑过去,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盘腿坐下,“大人,咱们也讨一杯酒喝。”
袁崇焕哈哈大笑,“到了如今,你们还敢亲近在下,也是难得,那就喝一杯又何妨。”
刘侨就看太监:你们不是有碗筷吗?拿吧!
太监烦死这些学生了,哪哪都有你们。知道个屁呀,你们就往过凑!谁家的儿子呀,怎么不领会去往死的打呢!他耷拉着脸,但还是取了来,放了过去,甚至于亲自给他们都斟了酒。要知道,现在这酒可是贵的很!好酒更贵!粮食是紧俏的东西,哪那么些粮食酿酒?红薯酒倒是多,也便宜,可到底口味不行。
一斤酒,这么些人分,一人能分多少?
倒了酒,他退到一边,就听到这位袁大人说,“刘统领,你不来一杯?”
刘侨摇头,“当值期间,不允许喝酒。”
袁崇焕点头,“当值不得喝酒,这是对的,也是好的。朝廷的很多规定,都是好的。”刘侨默默的听着,并不搭话。
袁崇焕饮了一杯酒,又自己给自己斟满,“刘统领,你也是领兵之人,你当知道,将在外,如若要如臂指使,就须得树立怎样的权威。辽东诸岛,归戚将军统领。戚家军威名赫赫,影响力何其大!身为统帅,我若不能驯服,他日若需得他们配合作战,我怎么指挥?因此,朝廷多耗费那么一些,真的就是浪费吗?有些东西是能用银钱去衡量的吗?贺一龙出身新军,新军与咱们不同,他们自成体系,有一套他们之间严格遵守的规矩。可任何规定都不能是刻板的,新军的东西并不适合辽东……他在辽东的配给上,一板一眼,全是对的吗?军中配置不同,火器营所耗就该比其他部分大。我试图跟他沟通过,给辽东的配给总体可以不变,但可以在内部进行重新分配。比如,火器营每天多细粮二两,将杂役兵的细粮拨给火器营即可,如此,既不给朝廷增加负担,又能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可贺一龙不答应,他说,娘娘说过了,配给是硬杠子,谁少了一口都不行。”
刘侨很诧异,“您觉得火器营消耗大,该给予优待,那为何不上折子呢?只要有理有据,这部分优待粮,朝廷难道不会给?火器营人数毕竟少呀,只每天多二两,未必是多大的负担。袁大人为何不呢?贺一龙的职责和任务,就是保证辽东军无人挨饿。他听皇上的,听娘娘的,不听你的,这才是对的!别说贺一龙了,是任何一个人去做监军,也不能如此的。您是经略,您奏报了,朝廷许了,下令给贺一龙,这才是正常的程序呀!辽东军是朝廷的辽东军,不是某个人的辽东军。粮食是朝廷拨给的,朝廷说怎么给就怎么给,没有拿着朝廷的粮食私下分配的道理!这件事上,许是袁大人没有私心,就是单纯的考量战力,但看在别人的眼里,袁大人,难道就没有拿朝廷的粮草给自己收拢人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