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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278)

其实她对情爱之事不敢有太多奢求。

这几年看过太多病例,清楚知道这世间最难以掌控、难以琢磨的怕就是情爱。她尽可能地去顺其自然,尽可能地想着一切随缘。

可是,一个人怎么就能够完全钻进另一个人心里呢?有的人钻得声嘶力竭、轰轰烈烈,有的人则钻得无声无息、无孔不入。

秦勋就是后者。

像是春雨,润物细无声,他是那么明确告诉她,他喜欢她,想跟她走完这一生,有计划、有预备地闯进她的世界,攻占她的心。

她想起初见秦勋那天。

那天阳光真好,庭院里的云杉还盖着白雪,他于落地窗前站,就像是从天地间而来,却又不沾一丝世间尘埃。

他当时在拨弄窗棱上的风铃,阳光从他指尖穿过的时候她在想,这个男人的手指可真好看,如果戴了戒指,会不会更好看?

良久后,岑词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说,“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在乎就越会失去,所以,其实所有人都在患得患失。”

秦勋听着这话心里别扭,轻笑,“你这么说,总会让我有种你不在乎的错觉。”

这句话说得委婉。

却能让岑词听得明白,她说,“是的秦勋,你是误会了,我没有不在乎,相反,我很在乎你。”

秦勋笑了,这次笑能入眼。

他攥紧了她的手,低语,“你说也在乎越会失去,不是应该越在乎越怕失去吗?因为怕,所以才会更加紧张和珍惜。”

岑词却摇头轻叹,“人与人之间,不管什么关系,简单从容才是最好的状态吧,只有处在好的状态里关系才能长久啊。”

秦勋抿唇,沉默。

“只是……”岑词思考着,喃喃,“很多时候,在一段关系里我们总不希望稀里糊涂。所以,就成就了那句话……”

秦勋抬眼看她。

她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微微扬起,“一切随缘。”

**

一切随缘。

与清寂寺住持的那句话差不多。

聚散随缘,聚散也是缘。

可萦绕在秦勋脑子里的还有另外一句话——

“只是很多时候,在一段关系里我们总不希望稀里糊涂。”

跟魔咒似的,从梦里纠缠到现实。

以至于到了翌日开会的时候秦勋竟都走了神,反复地在想这句话。

想要简单,那就要适当做到难得糊涂;但想要从容,又得是清清楚楚,不能稀里糊涂。

秦勋不停告诉自己:顺其自然,现在的状态虽说不是最佳,但相信他和她最终能走出这段阴霾,尤其是岑词。

他信誓旦旦,能陪她走过艰苦,让她能够正视戚苏苏的身份,接受岑词的身份。

可是……

秦勋觉得像是有种力量在心底滋生、发芽,然后一寸一寸地成长……长成了藤蔓,生了无数的爪勾住了他的理智,又层层叠叠地缠绕。

这种力量属于黑暗。

属于,毁灭。

当有人叫他的时候,他才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秦勋看了大家好一会儿,说了句,“今天先到这儿。”

惊愕四座。

向来工作的秦总,这好像是头一次中断会议。

**

秦勋赶到岑奶奶家的小院时还不到中午。

秋日的阳光清朗得很,晃在睡莲缸里的浮萍上,折出道道磷光来。

刚浇完花,院子里的青石面还有水渍,混着满院菊花气的是泥土香。有几只鸟停落在荔枝树上,听见院门响,赶忙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岑奶奶正在摆弄一盆植物,像是在嫁接什么,秦勋看不懂。他走上前的时候岑奶奶听见了动静,也听出了他的脚步声,说,“小秦?”

有的人睁着眼睛却是盲的,有的人眼睛不好却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岑奶奶就是这样的人,用心看人。

他跟岑奶奶打了招呼。

岑奶奶对于他这个时间来感到好奇,而且他又是一个人来的,便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小词出什么事了。

秦勋忙说,“您别担心,小词她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您。”

顺带的,把手里的礼盒递上前,“小词担心您的身体,买了些补品让我带过来。”

岑奶奶便没再追问,轻声说,“是小词过不了心里那关,其实我倒真没什么,有些事想开了也就过去了。你跟小词说,我从没怨过她,她何尝不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秦勋低声说是。

寒暄了几句,等快离开的时候秦勋在那棵荔枝树旁徘徊了少许时候。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愈发得强烈,滋生在心底的黑暗力量终于跃跃欲试了。

他抬起胳膊。

修长的手指越过茂密枝叶……

翻开一个福包,上头的字迹很平时无异……

再翻另一个,也一样……

秦勋看了一眼福包上的时间,都是前两年的。

他握住崭新的那只福包……

不知怎的,手指竟抖了。

这只福包他记得,是他陪着她去寺庙看那只植物的时候她请的,当时还问他,你说是蓝穗好看还是红穗好看呢?

还是他帮着她选的,红穗,他说,祈福就该红色吧,吉利。

她听了他的话,笑着说,“好。”

那声“好”就跟清泉似的滴进他心里,当时他看着她的明眸善睐,心想的是,他要把世间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

秦勋紧紧抿着唇,喉咙有一瞬的干涩,他往下咽了咽,然后,一点点地将有字的那面翻过来……

上面的祝福跟往年的没什么不同。

但是,字迹不同!

秦勋死死盯着跟照片背面相似的斜钩和丿,这一刻,就像是血液逆流了似的,寒凉瞬间灌了全身。

冷到,他的上下牙都在发抖。

秦勋倏地松手。

却一个身心不稳,一手扶上树干。

他觉得呼吸艰难,便大口大口地吸气,但吸进的空气越多,心里的那团滞闷就愈发重了,成了巨石,紧紧压着他的胸口!

后来,秦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小院。

几乎是脚步踉跄的,跟个喝醉了酒的人。

或者,像个失心疯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走了,后脚岑奶奶将那些个礼盒拿进了屋子,轻轻一叹气——

“在你来之前,小词早就到过我这儿,有些话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所以小秦呐,你这次来,到底要找什么答案呢?有些事,答案真那么重要吗?”

第283章 是谁

在给裴陆打电话之前,秦勋的确是犹豫了很久。

他隐隐有种感觉,一旦这通电话打了,好像有些事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是去岑奶奶家一样,他明知道不该去,也不该去看树上的福签,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声音不停地怂恿他:去探个究竟、去查个明白……

而现在,他坐在车里,一手死死握着方向盘,一手紧紧攥着手机。

清寂寺老住持的话在脑子里一遍遍转,跟心里催促的声音搅合在一起,像是两个独立的人,抒发不同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