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睦说了什么没有?”我终于开口打破那种沉浸的压抑。
“江哥让我们一定护您周全。”坤子低沉的声音在窗外呼啸的夜风中响起。
“那他……”我住了口,不再说话,只转头看着无边的夜色。
车内忽然又陷入了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上了山路,这条山路不是很宽阔,只能容许两辆中等宽度的车通过,山路一侧是森森的树木林,另一侧是修筑的护栏。这条路上很难看到别的过往车辆,不光是这条山路,即便是从我醒来,我们这一路上也没见着几辆车子。
我不知道陆宽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路,也许这是江睦的意思。
我的脑子里仍在想着坤子的那句话,江睦让他们一定护我周全是什么意思,我努力回想着最后和江睦一起的情形,实在觉得这一切透着异常。
“温先生。”坤子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来。
“什么?”我转头看着这个据说自从江睦开始接手方暮锋手下势力的时候就跟随江睦的男人。
“您别恨江哥……”坤子并没有看我,他也只说了这一句话,但是我却觉得他那句话里包含了非常多的内容,他一定还有什么想跟我说,但是他却在这句话之后沉默了。
蒋政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亦低下头。
车子一路驶向山腰,一路的安静和沉默,一路的风声和暗淡,一路上笼罩在我们这辆车上的幽暗月色。他们三个人除了驾驶的路宽,其余两人皆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就连路宽似乎也藏着心事。
车里的安静在半个小时之后忽然产生了裂缝,突如其来的两声“咔”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响亮而突兀,身旁坤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目光紧盯着前面,眉间硬拧着,副驾驶座位上的蒋政亦凝神看着前方。
我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尤其在看到坤子手上握着的银灰色手枪的时候。
车子的速度忽然缓下来,我问身旁的坤子,“怎么了?”
坤子眯着眼睛观察着外边的情况,他皱着眉低声说,“我们的行踪好像暴露了。”
“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发觉了不对劲,我们车子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内的灯没有开,我只能看到车内漆黑一片,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人,但我却发现那车子车尾处并没有挂牌照,我想我明白坤子和蒋政忽然处于警备状态的原因了。
“阿宽,加速冲过去,温先生,请俯下身体。”坤子迅速指挥着,眼睛紧盯着离我们只有十几米远的黑色无牌轿车。
我只觉车子在瞬间加速,这样的速度一直保持了很久,久到我觉得我们早已将那辆轿车甩了老远,但是我们的速度仍在飙升,车窗之外的风声愈加响亮,让人怀疑,那凛冽而迅猛的风能在车窗上划出好几条裂缝。
坤子手里紧握的银色枪支一直没有放下,他屏息听着周围的声音,眼睛依旧凝神盯着前方,我听了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外边除了风呼啸的声音,一切安静如初,我想起身但是坤子却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他低声说,“再等等。”
我们一路保持着高速向前行驶,没有一刻停歇,像是在和风抢时间一般。
然而在抵达山顶的时候,车子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车轮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响,那声音似是要划破天空。
要不是坤子一条手臂忽然伸过来护住我,我铁定已经撞在了前面的座位的靠背上,即便这样,我还是被靠背和我之间坤子的手臂磕的很疼,坤子迅速地检查了一下我的状况,见我没事,他和前面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的去路已经被两辆车子堵住,身后此时也传来了引擎的声音,正是我们之前甩下去的那辆黑色无牌轿车,此时那轿车开了内灯,我清楚地看到里面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车外非常安静,就连方才咆哮着的风声此时都没了踪影,天空一片黑色,突兀地露出暗淡的月亮,月色越来月暗,像是被一片灰暗的云层遮挡住了,渐渐外边一片漆黑。
耳边忽然一声刺耳的枪响,紧接着便是连片的枪火闪烁,我们的车子瞬时发动起来,陆宽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握着枪,对着车窗外连续开了好几枪,有人应声惨叫着倒下,然后便是愈加猛烈的子弹穿透铁皮钢板的声音。
车窗玻璃哗地碎裂成粒,那些碎粒从某个圆形的孔往四周扩散,这一切不过瞬间的事情,我们的车子在行驶中不断地撞击敌人和轿车,耳边满满地充斥着枪击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我这才知道,这不是电视上的枪战片。
坤子从腰间掏出另一把枪,在飞速旋转的轿车中对着车窗外连续射击,他一边开枪,一边对着陆宽嘶吼,“撞开前面那辆车,我们冲出去。”
陆宽得令使劲转动方向盘猛踩油门,车子在发出尖刺的声音之后立刻呼啸而出,只是引擎的声音已经有了杂音。
我看着陆宽胸前噗噗地流出来的液体,心脏险些就停止了,再看看外边在空中胡乱穿梭和叫嚣的枪弹,我忽然想,这才是江睦所处的生活环境么?用生命当赌注的血腥游戏。
我根本看不清车窗外的景象,车玻璃上溅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有些血甚至溅在了我的脸上,温热而甜腥,坤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中了一枪,他却咬着牙握着枪依旧不停地射击。
车子发出的噪音越来越大,车身也开始不正常地晃动起来,我们的车子成功地撞开一辆轿车,然后从突破口迅速冲出去,我们的车在突破重围的时候撞上了一旁的山石,整个车门在石壁上划出了飞溅的火星,坤子伸出中枪的手臂将我猛地揽过去,我左边的车门在那一刻彻底从车身上被撕裂,然后像个在风中翻飞的纸片一样,很快消失在车身后。
冰冷的风灌进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宽单手捂胸,喘息着吼,“车子漏油了,你们得赶紧跳车。”
他的声音被灌入的强风吹得七零八落,坤子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陆宽,两人传递了一个我不懂的眼神,然后坤子将我困在怀里,一边往后面看着身后紧紧尾随的几辆车子。
“温先生,抓紧了。”
坤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紧紧抱住他的腰,我只觉身体一紧,随后便是骨裂一般的疼痛和翻滚,坤子将我死死地困在怀中,用他的身体替我承受了路旁的碎石和如刺般戳出来的树枝。
坤子趴在我身上几乎站立不起来,他咬着牙,额头上的汗沾了我一脸,我看不到坤子的脸,但是我肯定刚才他抱着我滚下车子的时候一定受了很重的伤,我忽然觉得颈间一湿,暖暖的,直到鼻尖充溢着浓郁的铁锈味,我才知道,我脖子上的暖湿是血。
坤子低哑的声音问我,“温……先生,你怎样……”
我拼命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坤子似是终于放心,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捂着腰爬起来,然后迅速拉起我,“我们得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