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光(25)+番外
舒洋睁开眼,他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困意,而是清清亮亮的。
卫哲川的手机半夜的时候响了,他平时过了九点就会关机,可是最近他总忘了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卫哲川看了眼身边的人,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喂?”他开口。
“是我。”也许是夜太过安静,听筒那边的声音是那样清晰,清晰到对方的呼吸他都能听到。
卫哲川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他攥紧了手机,“最近……好吗?”
“哲川。”
卫哲川的手指几乎要把手机攥成碎片,“洋洋……”
“……能撤诉吗?”手机另一端的声音很平静,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晰,“我爸不是故意的,他刚刚有了儿子,儿子还不满一岁。”
卫哲川一颗心被泼了冷水,他激动起来,“那欣怡呢?她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见一面,她难道就该死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人死不能复生。”依旧是那该死的冷静。
卫哲川努力平息了呼吸,然后他笑了出来,“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句话,杀人偿命。”
“哲川,如果我说,算我求你,你能同意……”
“不能!”卫哲川做了个深呼吸,“还有,你以后别叫我哲川,我有姓。”
“那卫先生,是不是我爸死了,你就能原谅他。”
卫哲川被那一声卫先生气笑了,“呵呵,你倒会算账,那欣怡的孩子,我的侄子呢?!别以为什么都可以用一个死字一笔勾销!他就是跪在欣怡的墓前都洗刷不掉他身上的罪名!”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电话两边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在那一瞬,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我们是不是……只能分手了?”
“……是。”
火车缓缓开动,站台越来越远。
车厢乘务员推着餐车来回叫着卖盒饭,方威要了两份,和舒洋头对着头吃。说是平常都是四素一荤,今天照顾大家,特别添了两样菜,机会难得。可是到头来,舒洋只看到一片硬币大小的藕一小团花菜两根芹菜两根豇豆几片青菜叶几粒花生米,还有小半个狮子头。
“别吃了,就拿这种东西糊弄人,洋洋,你忍着点,等会到站,我下去给你买点好的。”
“买都买了,不吃浪费。”舒洋吃了两口,“菜少了点儿,味道还行,凑合吃吧。”
方威也掰了一次性筷子,然后把饭盒里的菜全夹给舒洋,“早知道上火车之前就多买点吃的带上。”
“我吃不掉那么多。”
“吃不掉也得吃,瞧你瘦的,栓根线就能在天上飞了。”
“胡扯。”舒洋笑了起来。
车子开的慢,路程又长,两人吃了饭就躺在卧铺上。
“洋洋,困了?”
“有点儿。”舒洋说。
“那你睡着,铺上是不是硬了,你过来靠我身上。”
“都有人呢,待会查票,瞧见了像什么样儿啊?”
“怕什么,叫他们见识见识,来。”
舒洋想了想,还是下去了,坐到方威那边,方威靠外边坐,把铺子让出来,舒洋脱了鞋,蜷着腿枕他腿上。
就这么一路晃,一路颠,停停走走,车子开了一天一夜。舒洋睡了几觉醒了,方威还强撑着,愣是没合眼。
“哥,你睡会吧。”
“不困,别待会叫扒手把咱的包顺走了。”
“哪儿那么多扒手啊?你睡吧,我看着。”
方威是有点撑不住了,往窗外头看看,天还没亮,外头乌七八黑一片,确实挺引人犯困的,于是他打了两个呵欠,找了个角落靠着,“那我睡会,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方威是困狠了,他不是铁打的,熬那么久没敢睡,这一睡,疲倦就跟大浪头似的。他睡着,然后做了个冗长的没有尽头的梦,意识忽高忽低,总晃晃悠悠的。
车厢一颠,方威一头磕在铁皮上,就这么被磕醒了。
他摸摸额头,往边上一看,顿时全清醒了,然后冷静下来一想,笑了,“上厕所也不知道把手机带着,就放桌上,不怕人顺了啊。”
方威拿起手机,不知道摁到什么了,手机屏幕亮了,正是短信编辑的窗口。
方威看完内容,手机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失心疯一样冲出包厢。
哥:
我走了,别找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什么地方。
哥,下辈子只当我哥吧:)还有,祝福我,祝福我能找到一片净土,干干净净地做个了结。
第18章
方威还是在手机里找到的卫哲川的号码,瞧见那条通话记录,看到那个号码,那个时间,方威毫不怀疑号码背后的身份。
“你知道我是谁,出来见见。”
“我还有事。”
“如果你还想看洋洋最后留下的短信,你就是死了爹也得出来。”
方威约他见面的地方不是很有情调的咖啡厅,也不是环境雅致的茶餐厅,而是和这两个形容词完全不搭边的废街。
那是刚拆迁完毕的烟斗街,钢筋水泥的混搭,让整条街看起来像现代化的墓场。
风一吹,扬起漫天灰尘,在那铺天的灰尘里,方威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成人用品店里的舒洋。
“你说最后,是什么意思?”卫哲川也看着那片废墟,目光空远。
“就是最后的意思,他……”方威的声音哽在嗓子里,半天才把剩下的两个字完整地说出来,“走了。”
卫哲川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强迫自己冷静,“去哪儿了?”
“他说他要找个地方干干净净做个了结。”方威抹了把脸,“那天他从你楼上下来,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当他失魂落魄地说他什么都没了,活不下去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迟早要离开。可是,我终究比你好,他最后的时间是陪着我的,也许他最后选择的不是我,但也不会是你。”
卫哲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崩塌了。
回去的路上,卫哲川根本没有意识,他茫然地开着车,根本不知道方向。
刑枫的电话打了十几次才打进来,“卫哲川!你知不知道出事了?”
“我知道。”卫哲川木讷地说。
刑枫倒了愣了一下,“你知道舒万福跳楼自杀了?”
卫哲川脑子里一根弦断了,“什么?什么时候?”
“都一个星期了!”
[是不是我爸死了,你就能原谅他。]舒洋的声音回荡在耳间。
手机从卫哲川的手里滑落。
程邺说:“哲川,我把东西都搬过来了,可以吧。”
卫哲川靠在沙发上,根本没有一点力气回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卫哲川坐起身,“程邺,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别烦我行不行!”
“你有烦心事?”程邺笑了,在他身边坐下,“那你跟我说啊,我们都这种关系了,我当然该替你排忧解难,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