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光(29)+番外
程邺临走的那句话回荡在舒洋的耳间,几乎让他动摇。
他该得意吗?如果伤的千疮百孔,只为换取得意两个字,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这天,像往常一样,舒洋送大宝去了幼儿园,回去的路上买了些蔬菜还有一条鲫鱼,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头顶的天空被密集的建筑群挤成狭窄的一条,纵横交错的电线还有裸露在外的排水管与脚下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下水管道交相辉映。
舒洋在一栋平房前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然后沿着锈迹斑斑的铁楼梯走上去。
“在吗?”舒洋敲了两下门。
没一会,门开了,“是舒洋吗?”
“就知道你还没起。”舒洋走进去,把菜放下,然后拉开遮的严严实实的窗帘,一瞬间,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涌进来了,九点半的太阳,闪亮亮的非常刺眼。
齐尧呵欠连天,“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了吗?”又躺回床上。
“少撵我,再过两天你就是想让我来也得看我有没有时间了。”舒洋把包菜一瓣瓣剥下来。
“找到工作了?”
“嗯,是一家酒店,上午九点上班,正好够送大宝上学,不过之后就没空来你这儿了,晚上六点下班,来不及接大宝,就麻烦你替我接一下,我晚上还有个兼职,估计十点过来接他。”
“还真是劳碌命。”
“没办法啊。”舒洋笑了一下,“现在房价涨成这样,就算现在不买房,以后总得买,总不能一辈子租别人的房子住吧,大宝一天天长大,再过不久就要念小学了,然后中学高中大学,没有个稳定的环境怎么行?”
“你说的‘不久’至少还有三年吧,有必要这么急?”
“早点做准备总没错,免得要用钱的时候手忙脚乱,我在这里又不认识人,恐怕连个借钱的人都找不到。”
齐尧好半天没说话,舒洋切完菜,回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齐尧睡的很不稳,舒洋做好饭过去喊他起床,伸手一摸,却是满手的虚汗,又冰又凉。
外边的吵杂让齐尧睡不下去了,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间不算陌生的房间,虽然面积不大,但打扫的很干净。他想起在他房租到期的那天,他就已经搬到舒洋这儿了。
窗帘被风吹起来,露出窗台的一盆盆栽,干净的阳光洒进来,叶片和花朵都被浇灌得生气勃勃。
齐尧起身往窗外看,看到楼下几个人为一个车位争吵不休,两方人都叫嚣着要找人教训对方。齐尧关上窗,拉上窗帘,他依旧觉得困。
阳台上泡着一大盆衣服,舒大宝蹲在地上,正玩着洁白的肥皂泡,他把肥皂泡放在手上然后举起来,泡泡遇见阳光,立马变成五颜六色的,非常好看,舒大宝看着咯咯笑起来。
厨房的锅里正炖着鸡汤,没盖严的锅盖里蹿出带着香菇和笋鲜味的热气,舒洋提着一个茶炊,正把烧开的热水冲进热水瓶。
“齐尧,太阳都晒屁股了。”舒洋坐在床边,腿上叠着刚收下来的衣服,有他自己的,有舒大宝的,也有从齐尧身上扒下来洗晒干净的。
齐尧模糊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再一会。”
看来是听到了。
“大宝,洗手准备吃饭了。”舒洋又朝阳台喊。
这些几乎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喊吃饭,喊洗脚,喊睡觉,喊了一个还得喊另一个。
齐尧在舒洋喊他的是偶就已经睁开了眼,只是身上确实不太舒服,眼睛看的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坐在床边的身影,他甚至没有立即辨别出舒洋的身份,只觉得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也坐在床边这样喊过自己,好像声音有点不一样,语气也有点不一样。
齐尧下意识地把手臂伸过去,圈住了舒洋的腰。
舒洋说不上惊讶,但是这样的亲昵又的确太过久违,思绪一时飘忽,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舒大宝跑进来指着他们好奇地问:“叔叔为什么要抱哥哥啊?”
齐尧睁开眼,看了舒洋一会,把手收进被子,“冷死了,舒洋,帮我拿件衣服。”
“白色那件?”舒洋站起来把叠好的衣服抱进衣橱,然后给齐尧翻找衣服。
齐尧掀被子下床,舒大宝大叫:“哇,叔叔没穿衣服,小鸡鸡都露出来啦,羞羞脸,羞羞脸。”
“大宝。”舒洋哭笑不得,然后跟齐尧说:“我不是把短裤放被子里了吗,好歹在里边穿里再下来。”
齐尧没什么表情,低头拎着裤子,“屋里又没女人,有什么区别。”
舒洋无奈,“穿了出来吃饭吧。”
齐尧按月去医院做检查,不过这也是在舒洋的反复提醒和催促下进行的,用舒大宝的话说,齐尧是个大大大大大懒鬼,凡事舒洋不提醒他几次,他就装不知道,得过且过。
舒洋一大早起来,打扫房间洗衣烧饭,然后给舒大宝穿衣,送他上幼儿园,之后就去上班。他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洗衣厂工作,洗衣厂里都是中年人,很少有他这样年轻的小伙子,不过舒洋看中的是里边的待遇,虽然是按天算,不过能管两顿饭,伙食不错。
舒洋总把晚饭打包带回去给舒大宝当夜宵,如果舒大宝睡着了,就留给齐尧,而饭后点心的水果或酸奶就留到第二天早上给舒大宝路上吃,小孩子这个时候很需要营养。
齐尧没稳定工作,他的唯一收入就是卖游戏里的道具,所以这导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电脑前打网游,有时候一上就是整个通宵。舒洋说了他几次,他不听,直到舒洋气的没法子,把网线拔了,齐尧跟他吵了几句,两人冷战了几天,齐尧又继续没日没夜地坐在电脑前,只是每天睡一两个小时延长到三四个小时。
“哥哥,叔叔流血啦。”舒大宝发现不得了的大事,在屋子里东窜西窜,恨不得喊的全世界都知道。
舒洋跑出来,急忙问:“怎么回事?”
齐尧还没说话,舒大宝就抓着他的衣服急吼吼地抢着说:“叔叔拿大刀把手指切断了,好大好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好吓人!”
“一会断了,一会口子,那到底断是没断啊?”齐尧把嘴里烟吐掉,对舒洋说:“没事,被灶台下边的铁片划了一下。”
舒洋拿了纸巾过来帮他止血,齐尧把他推开,“不用,别在这儿碍事行不行?跟你说了没事。”
“把手给我。”舒洋没好气地说,一把抓过他的手。
齐尧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搡了出去,“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少管闲事。”
“你干嘛推我哥哥。”舒大宝腰一弯,跟头小牯牛一样冲过去,一头撞在齐尧肚子上。
舒洋把舒大宝拉过来,然后跟齐尧说:“我去给你拿创可贴。”
房间里,舒大宝还气哼哼的,然后呸了几口。舒洋翻着抽屉,“大宝,看到创可贴没?上回买的,应该还剩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