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小弈演出完就跑到了芮秋身边,挺得意地仰着下巴,“爸,怎么样?”
“我儿子很棒。”芮秋笑着递给他矿泉水。
芮小弈在芮秋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一抹嘴,“其实小樊高潮的调子没唱上去,本来社长说让冯辰飞当主唱,那个拽人屁都没放,现在也没瞧见人。”
“行了,别老张口闭口说人家,他兴许有事呢。”
芮小弈撇撇嘴,转头问:“哎,爸,你这票哪来的?”
“造成出门的时候在门缝里夹着,不是你放的?”
芮小弈摇头,“我哪能拿到位置这么好的票啊,这些位子都是留给校领导和校会各部门主席的,连副主席都没有份。”
“是么。”芮秋正反看了看印着宣传口号的票,扬了扬嘴角。
相对于开场一场动人心魄的摇滚劲歌,之后的几个表演显得平淡,但是因为内容丰富,故而气氛一直出于活跃状态。一场魔术表演之后,大礼堂的灯光忽而全灭,只留舞台中央那一小片光亮,镭射灯光也静止了,徒留舞台上那抹白色的身影。
吉他声毫无预兆地轻拨,发出缓慢而流畅的调子,似乎只有几个独立的调子,然而串起来却是一支曼妙而缠绵的曲子。
芮小弈认出舞台中央那个闲弹着吉他的人是冯辰飞。
音色温润而缓慢,像一支弹给深爱的恋人听的曲子,透着浪漫和温馨。冯辰飞黑色帅气的发丝轻垂,除了轻拨的修长手指,一切都安静得令人心动。
低哑的男音呢喃如同诉说爱语,缠绵朦胧的爱意随着吉他曲缓缓流泻。
像是怕破坏这一刻醉人的美妙,大礼堂静得只剩吉他弦的轻颤。
芮小弈半天才吐出一句,“这小子……”这小子怎么样他没了下文,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晚会结束已经近十点了,人群熙熙攘攘地离开,大礼堂变得空荡起来。
芮小弈提着吉他挎着贝斯从后台出来,远远在路灯下瞧见他爸,孙磊穿着无袖汗衫正笑着和他讲话。芮小弈走过去踢了孙磊一脚,“你怎么还没走啊,宿舍快熄灯了。”
孙磊嘿嘿嘿地露出牙齿,“这就要走了。”
“那早点回吧,还在外头喂蚊子。”芮小弈提了提肩上的贝斯。
“那叔,俺走啦。”孙磊走出老远还冲他们挥胳臂。
孙磊走后,芮小弈把吉他和贝斯全交给他爸,“爸,你先走,我憋得不行,上个厕所就回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没了影。
这个时候的校园很静,校道两边的高大树木之间穿梭着清冷的风,带着白日残留的燥热,更多的却是吹走喧嚣的恬静和惬意。芮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一阵凉风吹来,能在地上看到发丝撩动的影子,还有翻飞的衣角。
自行车车轮的机械声并不明显,恰如其分地融进了宁静的夜色。
芮秋看到自己身旁一个细长的影子,慢慢地和自己的影子并排,险些重叠。
“东西放我车上吧。”冯辰飞说,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带了一丝凌乱,然而却丝毫不影响他整个人的清爽。
“不重。”芮秋笑笑拒绝了,“还没回去?”
冯辰飞不动声色接过他手上的吉他包背在自己身上,另一个贝斯包挂在自行车把手上,“被人绊住了。”
芮秋笑笑,“你的吉他弹的很好。”
“练过。”冯辰飞停了停,“自己作的曲子,你……喜欢么?”
芮秋点头,带着赞扬的语气,“很动听的曲子,旋律也很优美。”
简洁的对话在宁静的夜晚格外令人留恋。
“你一个人住外边,父母不在身边么?”
冯辰飞推着自行车,走得很慢,声音在夜色中并不突兀,却很清晰,“父母在我小学的时候出交通事故去世了,爷爷奶奶在乡下老家。”
芮秋心里一根弦被触动,沉默了一会,抬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没事国庆去我们家吧,你和小弈差不多大,应该可以玩到一起。”
冯辰飞低下头,“我国庆在外边打工。”
“……是么。”
“不过我会去的。”他抬起头,嘴边带着一丝微笑。
也许微笑也会感染,芮秋望着这个大男孩嘴边的笑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国庆前两天芮小弈背着旅行包和同学去山上野营,驱蚊水防晒霜带了不少,回来的时候还是被叮了一身疙瘩。
芮秋出门应公司同事组织的聚餐,芮小弈一个人泡了个澡擦了满身的药膏,穿着白色紧身小背心蓝色短裤赤脚趴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旁的茶几上水果盘里放着几瓣切得薄薄的西瓜片,透明的水果盆里搁着芮秋临走前洗择好的草莓。
空调凉爽的风呼呼地吹着,芮小弈歪头掐着胳膊上还没消的小疙瘩,觉得还是家里头舒服,他发出长长一声感慨。
“叮咚……”
芮小弈咦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抬头看了眼钟,“这么快。”
他赤脚踩着地板过去开了门,“爸,你怎么……是你?”
冯辰飞提着背包,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红扑扑一片,一行热汗从他脸颊侧滑下,“芮……”他停了停,抬眼,“你爸不在?”
“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事?”
“没事了。”冯辰飞低低说了一句,拎着包转身就要走。
“他一会就回来了,你要不要……进来等?”
芮小弈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扭头看了眼自从进了屋就一直没说过话的冯辰飞,他想到开门那一刻对方脸上的汗水淌到喉结上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很性感。
芮小弈挥开凌乱的小心思,把果盘往他那边移了移,“吃不吃西瓜?”
冯辰飞看了他一眼,“谢谢。”却没有动。
芮小弈有点坐不住,他一向话多,但是碰上冯辰飞这么个惜字如金的人,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他一直觉得对方是个拽人,但此时此刻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他,他忽然又讨厌不起来对方。他想,也许对方并不是拽,只是性格如此。
芮小弈低头把他和冯辰飞相识的前后想了一遍,顿时红了脸,“……”似乎一直都是自己单方面找茬。
芮小弈挠了挠胳腿上的疙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望过去,扯了个笑,“你的吉他弹得蛮好的,自学的么?”
“跟音乐老师学过一点指法,其他是自己摸索的。”
“这样啊,那我学得比你早,我小学六年级就报了兴趣班,花了好几千呢,后来断断续续都丢得差不多了,最近进了社团才又拾起来的。”
冯辰飞没什么语调地嗯了一声。
芮小弈搁下双腿坐过去点,“哎,你玩不玩网游?”
冯辰飞抬了抬眼皮,似乎不太理解这个男孩为什么前几天还恨他恨得牙痒,现在却拼命跟他套近乎,“不玩。”
“真的假的?”芮小弈夸张地睁大眼,“那你闲的时候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