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小弈静静地趴在他腿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侧仰着头看着芮秋的脸，午后的阳光从大片的玻璃外透进来，暖洋洋的并不灼人。芮小弈觉得鼻尖来自芮秋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嗅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音乐末了传来一阵清朗的男声，芮小弈一愣，听出那是冯辰飞的声音。

芮秋也缓缓睁开眼。

耳机里的声音很清晰，“不知道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很担心你，因为不知道你目前的状况，所以我很无措，心里也很乱。”然后是一段沉静的空白，隔了许久，耳机里才传出迟来的后续，“我……想见你一面。”

芮秋转头看了芮小弈一眼，芮小弈停顿了一会，“……他让我给你的。”

“难为他还惦记着我。”芮秋轻声说，低头在CD的透明塑料盘背后找到一串干净利索的数字。

芮小弈垂着眼皮，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褚博睿从卫生间出来，瞧见芮秋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时有些惊喜，他笑着走过去，“心情好些了么，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我想吃意粉。”芮秋开口，视线没什么穿透力地投在褚博睿脸上。

“呵呵，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

芮秋撇过头，声音颇没精神，“不想出去。”

“那我出去给你买。”褚博睿说着就拿了茶几上的钥匙出门，“对了，小弈要吃什么？”

芮小弈站在卧室门口，摇了摇头，“我刚吃了些零食。”

“呵呵，好。”褚博睿心情很好地出了门。

简餐厅的对面就是一家肯德基，透过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里边嬉戏游耍的孩子，一张张天真的笑脸，总让人短暂地忘却烦恼。

冯辰飞往咖啡杯里加了一块糖，搅拌了两下，抬头看着芮秋的侧脸，几天没见，对方似乎消瘦了几分，脸部的轮廓愈发清晰。

“还在打工么？”芮秋说，把视线从那群孩子身上转回来，清澈的目光看向冯辰飞。

冯辰飞抬头迎上对方，“你要不要跟我去看一下，我工作的地方。”

芮秋嘴角弯了弯，弧度并不明显，“最近变懒了，不想动弹，不介意过些天吧？”

“嗯。”冯辰飞点头，眼睛恋恋地停在芮秋脸上。

芮秋微笑了一下，托着腮，“怎么？”

“你看不看漫画？”

芮秋的目光多了份笑意，“为什么这么问？”

冯辰飞低头从随身带得帆布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本子只有A5纸张那么大，封皮是土黄色的仿古牛皮纸，冯辰飞把本子递到芮秋面前。

手中的本子，无数利索干练的线条组成一组组四格漫画，幽默诙谐的对话夹在纸张之间，令人忍俊。

芮秋翻开看了几页，嘴角微扬，面部的线条渐渐柔和，“我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冯辰飞低着头，搅着咖啡，“学过一点，以前在市中心的广场当过街头画家。”

“城管允许？”

冯辰飞摇头，“被训过。”

芮秋无声地笑了笑，“我想，你应该还干过别的。”

“干过，在天桥下弹过吉他，高中的时候玩过团，之前也在酒吧驻唱，除此之外，加油站超市商场游戏公司图书馆都做过兼职，也当过家教。”

芮秋简直有些惊讶，一时只能笑着摇头。

芮秋一直觉得和冯辰飞这样一杯咖啡聊着天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这个年轻人虽然言语不多，但是他讲话的时候，对方一双干净的眸子总是安静地关注着他，很认真地倾听他的每一个字，很认真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这样没有虚假的气氛下芮秋很难觉察到压力。

在芮秋眼里，冯辰飞是个认真且努力的年轻人，沉默寡言却总有一股潜在的拼劲，隐忍而坚强。

因为没有，所以羡慕。

和冯辰飞待了一个下午回到家，芮秋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褚博睿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份打包的意粉，看样子已经冷了。褚博睿抬头看到芮秋，笑了一下，“去哪儿了，手机也打不通。”

芮秋冷冷清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手机调了静音。”

褚博睿干等了他一个下午，芮秋说想吃意粉，他去买了，对方一个招呼没打出门大半天才回来，回来之后又摆这样一副冷脸，褚博睿脸上的笑绷不住了，阴阴的沉了脸，“我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芮秋在卧室门口停下脚步，“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像那天一样用强。”

褚博睿滞了一下，半天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生气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心急？”

“我呢？你只等了我几个小时，我从十七岁等到三十岁，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当我是什么人？学校那晚你把我捆在床上那样对我，我第二天有说过什么么？我芮秋就那么贱，被人强暴了也还死皮赖脸的和对方共处一室？”

褚博睿惊讶地抬起头，很快，眉心皱成了一堆，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什么。

“之所以和陈朗在一起……”芮秋的声音变了变，低哑了下去，“因为他是第一个说爱我的男人。”

芮秋停了停，仰起头，似乎在努力抑制着什么，“等你满十三年的那晚，我在酒吧喝了许多酒，陈朗那时候也是，我是存了心要断了等你的念头，所以趁醉和他开了房，我知道陈朗不是圈子里的人，根本没打算跟他有后续。那晚我哭得很失态，陈朗以为我是疼了，跟我说了很多话，我只记得他说会一辈子对我好，说他爱我……”

“我知道男人那时候说的话可信度为零，可我还是心动了。”

褚博睿看到芮秋脸颊滑下一行东西，“那个愣头愣脑的男人，明明只是一夜情，他却咬牙说会对我负责，然后我们有了开始……我从没爱过他，所以一直努力地对他好，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可以对他死心塌地……”

“我只是……一直在利用他。”

第42章

褚博睿完全无法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四周沉寂的空气一下子有了分量，沉甸甸地压迫着他的五脏六腑，呼吸都变成了一件需要花费力气的事。

芮秋的卧室房门平静地关着，一道并不多厚的门，足足阻隔了两个世界。

芮小弈靠着自己房间的门，久久找不到语言，抬起手臂擦了一把，抹到一臂温热的湿润。

这晚褚博睿在客厅坐了一晚，芮小弈躺在床上也是一夜未眠，他摸出手机给冯辰飞发了条短信。

芮秋靠在床头，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是一片墨色的天空，没有繁星，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苍茫，黑洞似地吸着黑漆漆的夜。

沙发凳上的手机七彩炫灯闪了一下，在漆黑的房间显得格外璀璨。

芮秋下了床拿过手机：[我养的兔子好像发情了。]

芮秋回复：[是么。]

[我一摸它，它就会抱着我的手做一些不堪入目的动作，兴奋的时候还会咬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