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62)+番外
雷声隆隆,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飞雪飘落,各种术法交织碰撞,在广场上席卷束西,金刚夜叉明王在天罗地网阵中发出尖锐啸声,天崩地裂不过如此!江河逆流不过如此!不周山倒不过如此!
炸响持续耳边,无数人前仆后继,舍生忘死,要将那邪恶的东西彻底毁灭。
飞曜发出铮铮声响,在那一片术法交锋的混乱中清脆无比!
完全不知道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祝映台从一开始努力打起精神,到后来因为实在没有体力,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再到最后感觉到一股强力阴冷的术风从他头顶、身旁呼啸而过,他似乎听到许多人模模糊糊的喊声,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与慌乱,然后他听到了清脆悦耳的一声「锵」!像是什么东西被剧烈撞击后四分五裂的声音,如同戏台上最后的那一下鸣金之声,好像有大雨倾盆,随后气流逐渐平缓稳定下来,四周又归于寂静。
祝映台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叫他起来,他的神智却不知怎么像系了根线,被人抽动着一般,痛得一跳一跳的,于是他醒了过来。
他缓慢地、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来。天色已经变亮,邪恶的浓云被驱散后,早晨明亮温和的太阳便露了出来。金色的光芒洒向整个大广场,四周一片空寂,大部分阵亡的尸体已经被金刚夜叉明王吞噬,只有活下来的人稀稀落落地或坐或躺,每个人脸上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看到随因爬起身,向几名老人恭敬地说着什么,正是那些人刚刚带了援兵救了他们,祝映台猜他们就是所谓的阴阳协会的人。
上官烈也没事,他看到他被人抬起,送到一边疗养,朱羽君已经在那里接受进一步的治疗。陆隐依旧是一副迷茫的样子,呆呆坐在一边。
「阿柏……」他终于看向身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敢第一个去看他。
梁杉柏的背影屹立在他身前,本来就高大的身躯此刻看起来几乎如同一座山一般的可靠,他笔直地站着,守护着他,一直到这场战斗停止。
「阿柏……」他又试着叫了一声,希望可以看到恋人转过头来,温暖和孩子气的笑容,他会笑着说:「映台,只差一点,还好我们又赢了!」
「阿柏!」他慌张地爬起身来,想要去触碰那个人,然而他的指尖还未碰触到恋人的身躯,那个巨大的、坚毅的、可靠的背影就这么向着后方猛然倒了下来。
「砰」的一声,像是山崩一样的巨大声响!整个广场上的人声都静了一静。
现在他就躺在他的身边了,那个人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昏了过去。
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害怕地、害怕地、无比害怕地凑过去,小小声地叫:「阿柏……」他伸出自己颤抖的手,然后,感到了一片冰凉……
第二十四章
祝映台替梁杉柏掖好被角,走出屋去。上官家的人死了就成,活下来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这一个古老的世家恐怕从此再也不会存在。
宅子的主厅里到处是阴阳协会的人,一方面是来给伤患疗伤,另一方面,上官鸿的做法严重违反了阴阳协会的纪律,对人世造成了威胁,也害死了不少人,上官烈必须代替他接受阴阳协会的惩戒。
祝映台看着那些人,因为受伤而苦痛呻吟的,或许是因为犯错而即将接受惩罚的,他看到管维被戴上特殊的镣铐,即将解送审判接受处罚……
「映台。」刚刚苏醒过来没多久的朱羽君苍白着脸色走上来,「你……你没事吧……」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好,「阿柏他……他的尸体……」
「他还活着!」祝映台突然尖锐地喝斥道,他的声音太过痛楚和高亢,一时使得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上官烈走过来,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还活着……」祝映台又再重复了一遍,不知是想说服别人还是想说服自己,「他真的还活着,他只是受伤了而已,我会想办法治好他的。」
随因走上来拍拍朱羽君的肩膀,示意他到后面去。
「映台。」他声音低低的,饱含着压抑的痛楚,「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也一样,但是阿柏他已经死了,虽然他的肉身还在,但他的三魂七魄都已经被吃掉了……」
祝映台罗睺猛然出鞘,剑尖直接随因咽喉,剑气之盛未曾接触便已经在随因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
「我操!他还活着!」他拼命抑制着杀人的冲动,剑气劈断一根廊柱,柱子轰然倒塌,在静寂的宅子里造成巨大的回声!
「从现在开始,你们谁敢再说一句咒他的话,无论是谁,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前的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在说他不可理喻,祝映台看在眼里,却毫不在乎。
阿柏还活着!他告诉自己,他怎么会死,怎么会离开自己呢?他说过要陪自己一辈子的,他说过以后要让自己每天都开心的,他还说过连死都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所以,他怎么会撇下自己独自离开呢!他一向是言出必行的人,所以他绝对没有死!他也不可能失去三魂七魄,连输回转世的机会都失去!
「我只是来取药和热水的。」他说,「给我最好的伤药,我要替他包扎!」
上官烈和随因交换了个眼神,说:「你等等,我这就去拿。」
药物很快被送来,祝映台拿了药,端了热水,又再回到那间安静的房间里去,那是他们昨晚才在住过的地方。他将一切喧嚣都隔绝在门外,他知道,他们肯定在背后说他什么,但他才不管他们怎么说。他们只是嫉妒,极度他们的感情这么好罢了!
他将水碗放在床头,打开刚刚掖好的被子,轻轻掀开恋人的衣服。梁杉柏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浅浅一痕,有的深可见骨,他一处一处仔细擦拭着,小心治疗着,然后替他上药、包扎。他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一直没能仔细看过这具身体,虽然已经欢爱过数次了,但因为害羞的缘故,每次做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闭起眼睛,反而是这个人老是情色地在他耳边不停地说:「映台,你好美!你真的好美!」
他将正面的所有伤口处理完毕,随后起身,想将他翻过身去。
「阿柏,你忍一忍,会有多疼,但我要帮你处理后背的伤口。」他说,伸手抚上那个人的肌肤,凉意忽地就从指尖渗透了过来,冻得他几乎要打哆嗦,「怎么这么冷呢你。」他呢喃着,「怎么,这么冷呢……」他慢慢地松开手,轻轻地伏倒在梁杉柏的胸膛上,恋人左胸的那位静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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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燃阴宫主,明天八点阴阳协会会启动返回界山,届时我们会派人至贵府接您。」
祝映台点点头:「有劳了。」看着那几个加起来年岁超过千年的长老离开,祝映台从胸中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阿柏,这些人果然没那么简单,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他们明明知道我前世的身分,这二十多年来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上官家这件事发生,我猜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