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天，载著全家人的马车半途遇险，绯姬感到马车颠簸无序，受到了惊吓，那时是她的母亲以身相护，将她幼小的身躯裹在怀中，而她只能害怕地不停哭泣。

当外界恢复平静，绯姬挣扎著想从母亲的怀抱中脱开，可惜不行，迎接她的也不再是那样温柔慈祥的笑脸。

大家都不会动了，废墟、尘埃附在各人身上，父亲、母亲大家都没有了回应，只有鲜红的血液从废墟下不断流淌出来。

绯姬从母亲双臂的缝隙中呆呆地望著这一切，之後又啜泣又哭喊，然而大家再也没有醒来。

那个时候，也和现在是一样的感觉，她无能为力，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哭泣，直到遇见那个救出她，为她指明方向的人……

“绯姬……”

就是这个声音，她一直追逐著的声音，对她而言，无人能取代的声音。

绯姬闻声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身影，恍惚之下，仿佛回到了从前，身著白衣的翩跹少年从天而降，向她伸出了手，安慰她，令她不再哭泣。

他给了她新的名字，新的生活，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完美强悍，坚不可摧！

“源哥哥？”绯姬喊出这个名字，语气却是前所未有得茫然。

小林点了点头，也不敢与她靠的更近，两人就保持著距离交谈。

“你师兄累了，我也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也不用担心我的病，我很好。”

“嗯，我知道。”

何等地相似，与方才皇帝的话语几乎一致。

小林看著略略失神的绯姬，又想到刚才得到的答案，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分明没有仇、分明没有怨，只是单单一个“爱”字为何就能牵出如此波折？

这是谁的错？绯姬的？还是叶磐源的？

“……绯姬。”

“什麽？”

“我并不是讨厌你，才不愿娶你。”

“……”

“只是‘感情’难以控制，我的这份‘感情’并不在你的身上。”

一席言辞话中含话，绯姬不由重复默念：“难以……控制？”她抬起头，对上小林的眼睛，有些疑惑、有些哀求，“永远……都不行吗？”

小林摇摇头，“不行……无论何时何地，它只属於漩。”

“无论……何时何地？就算是……死亡也……”

“生死相随！”

这个词令绯姬震撼，她毫无根据却相信这是真的。

沈浸在这番话的回味与思索中，以至於小林何时离开，她都没有发现。

一个人呆坐在院子里，直到夕阳落下，明月升起，微凉的风拂面吹来，脸庞上的凉意才让绯姬渐渐缓过神来。

“欸？真是奇怪……”

绯姬双手拭了拭脸颊，那两道湿意令她惊奇。

“我什麽时候哭了？”

“小师妹。”

这时，迟迟不见绯姬踪影的闻人曦因为担心而不得不赶出来寻找，在月下发现了绯姬的踪影令他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在看见那两道泪痕後，他又再次止住了脚步。

“师兄，你怎麽来了？你身子不好，快些回去。”

闻人曦没有应答，也没有询问她哭理由，只是默默地伸手为她拭去泪水，然後牵起绯姬的手，带她一起进屋。

他的亲切体贴自在不言中，绯姬应该已经习惯了，可这次在面对这举手可得的温柔时，她心中竟泛起了内疚与惭愧。

师兄对他如此之好，而她的眼中却只能容下源哥哥，若是她能多注意师兄一些，若是她能少一些小性子，那是不是她就能更早发现师兄病得不轻，那时是不是就有可能治好师兄？

【我说你，每次在找他人麻烦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问题麽？你究竟还要任性到什麽时候？】是啊，那个皇帝说得对，她任性骄傲，从来没有自责自省，因为一切似乎都是那麽理所当然，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最该责怪的人。

“师兄……对不起。”

最後的那个字轻得几乎令人听不见，绯姬颤动著嘴唇无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为清晰。

她在哭，却不是伤心的泪水，她在反省、在後悔，但无论如何，却再也无法将时间倒回……

“真的对不……”

闻人曦闻言，诧异地回过头去，见到绯姬满载泪水的眼中充满了歉意与悔意，那份惊愕才慢慢退去。

他不知道那两人对绯姬说了什麽，但是他知道，他想要的结果──达到了。

释然一笑，闻人曦再次牵著她的手向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道，语气平缓祥和，比起以往更加柔和。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小师妹。”

“……”

“不要哭，这病也不全是你的责任，所以也不用过於自责。”

“……”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从挫折中不断成长，你要学著‘摔到’，也要学著‘振作’……人生很长，这漫漫长路，你定能找到那个可以陪你走完全程的人。”

“……”

“所以不要悲伤，你的将来还有很多的可能性……”

月光之下，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後，绯姬静静聆听著闻人曦的话语，儿时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那也是夏季的夜晚，他俩还是孩子，一前一後手牵著手，小男孩为小女孩捉萤火虫、讲故事，带她游水、逗她开心，而每每见到小女孩的笑脸，他也会笑得十分满足。

原来，他与她有那麽多的回忆，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给予她那麽多的温柔，只是她从来没有注意。

第079章

同样是这天夜晚，宁府里也没有少折腾。

小林从闻人曦那里回来後就不太高兴，一路上话也没有几句，漩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等到茶饭过後，擦身抹药，他还是没有多话一句，这实在是令人生疑，可他好像也没有做错什麽呀？

因为不知错在何处，所以不能对症下药，也不能随意道歉，这进退两难的现状成了漩此时最大的问题。

为此，他更加小心举止、谨慎言辞，就怕在不经意间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不过现实倒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可怕，小林没有发难，就是不愿说话，偶尔看漩几眼都是若有所思。

这份默然一直维持到两人熄灯上床，小林躺到漩的身边侧过身，就这麽在黑夜里看著他，漩闭眼假寐，尽力不去注意这道视线，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感到腰际一暖，随後胸口也是热热痒痒的，这异样的触感逼迫他不得不睁开眼睛，与紧靠在身上的小林正对上视线。

如他所料，小林正双手环住他的腰际，然後全身尽力往他怀里钻去，这看似撒娇的动作让小林来做一定是别有意图，漩再傻也不会忘记，如今面对的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逗弄的雪娃娃，这可是他亲选的老婆！

“终於肯看我了？”小林一个翻身跨坐到漩的身上与其对视。

若是以前的姿态，看见这样的情景，漩一定会二话不说先战个几回合再说，不过现在麽──小娃娃跨坐在肚子上，只能当儿子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