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刚开学就埋藏下来的炸弹,崔宁乐并不打算提醒自己的舍友。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不知道自己惹人厌的笨蛋,一种是就算知道也是我行我素的高傲的公鸡。他想知道,即将跟自己一同住四年的家伙究竟是笨蛋还是公鸡。不过这两种似乎都不怎么样。如果赵书言能创造出第三种,那再好不过。
他在心里做了个预言——这种家伙迟早会惹上麻烦,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预言竟会在下一刻就冒出了苗头。
吃饭的时候要拉歌,刚刚被推举成男生班长的刘冬同学刚站到队伍前面,就被下面的同学喝了倒彩:“班长唱来唱去就那一首,别在女生面前丢人啦!”
刘冬涨红了脸,天知道他对这种军队歌曲是真不在行,唱来唱去只有《团结就是力量》记全了歌词,挠了半天脑袋也没能想出什么辄来,却没想底下就有人冒了句“赵书言不是挺会唱歌的吗,让他上来嘛”!
崔宁乐一怔,下意思扭头去看隔壁那个人。
赵书言却一派事不关己的表情,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一群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立刻撺掇着要这位美少年上去表演下铁血汉子,甚至有人提议唱《小白杨》,怎么苦逼的唱腔怎么来。
刘冬到底才是个新班长,哪里镇得住场面,眼看教官的眉头越皱越紧,再不开始拉歌就要罚跑步了,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赵书言。
赵书言半垂眼眸,双手交叉在背后,突然抬起头扯着嗓子开始唱:“团结就是力量……”
周围一群准备看好戏的人绝倒。
崔宁乐笑了。旁边开始有人起哄,声音刚要吵杂起来,刘冬突然开始跟着唱,崔宁乐扯着嗓子也跟着旁边那人“向着法西斯开火”,顿时间,喧闹声被干净利落的歌声完全压下,就好像刚要冒起的火苗突然被冷水淋了个透,本来还在喧闹的人也开始唱起歌来,即使唱的仍旧还是那首“团结就是力量”。
赵书言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尤其是唱歌的时候。
崔宁乐心想。
一天的训练下来,沙土参杂着汗水,凝固在身上,这滋味要多不好受就有多不好受。刚刚解散,女生们就骚动着要去洗澡,男生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阵,也都纷纷的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具,拖着身子往那个露天的澡堂走去。
傍晚的阳光从墙外射入澡堂里,把少年们青涩的躯体给照得通红。然而洗澡用的纯天然山泉水立刻又把人冻得全身发紫。
拿脸盆接了水,怀着必死的心,哗啦的往身上一冲,有发出惨叫的,有紧咬牙关还是没能止住牙齿打架的,还有哭着喊着说我不要再洗的,能像刘冬这样一脸没事的家伙还真少。
抖着牙齿的男生们凑过来询问这位壮士有什么绝招,刘壮士潇洒一笑:从小到大都爱洗冷水澡。那神情,可骄傲可自豪,好像天天洗冷水澡的人就是祖国未来的栋梁一样。
洗澡房不大,里面拥挤的还都是赤裸的少年,于是洗着洗着,淫言秽语就出来了:“哟,你小子的身材不错么……” “没你的强……哎,你说你小子把腿夹得那么紧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何,男生们有时会把一种类似性骚扰的行为当作同性间示好的表现。这种类原始动物的举动,也不知道要进化多少年才能消除掉。
嘴巴不安分了,手能安分么?于是你摸我一把我碰你一下,打闹甚至有升级到X骚扰的趋势。啧,幸好都穿着大裤衩,要不真是不堪入目。
结果有人得寸进尺到将魔爪伸向崔宁乐时,对方似笑非笑几乎带着冰碴子的眼神立刻将喧闹归于宁静。“摸过自己小弟弟的别来摸别人,容易感染。”他嘴巴却说得客气,好像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四周一片死寂。
一旁正在打沐浴液的赵书言哈哈大笑,也不管旁人好奇的眼光,啧啧叹道:“崔宁乐你要是能咬人,一定是眼镜蛇那种毒性的。”
“谢谢,芦花鸡先生。”崔宁乐想也不想就反击回去。
全身是泡泡的赵书言愣了下,眨眨眼:“为什么是芦花鸡?”
“百度维基谷歌新华字典,总有你想查的。”清秀的脸蛋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
“……”赵书言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毒牙咬了一下。
“不过我喜欢眼镜蛇的比喻,”崔宁乐笑得温和,然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捕猎的光芒,“眼镜蛇捕猎的时候不喜欢张口就咬。它喜欢先威胁,等到弱小的芦花鸡吓得魂飞魄散后再一口致命。这种猎杀美学,我喜欢。”
“……班长,救命啊!”感觉到危机的芦花鸡先生吓得扭头就朝刘冬求救。
而旁边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刘壮士,胸口不知何时被人抹了两团泡沫,看起来就像是多了两团白色的胸部。听到呼救声的他扭过头,一脸正气凌然的大侠状:“怎么?谁敢欺负书言?”
“……没事了,您继续。”芦花鸡把脖子收回来,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我都没下嘴呢!”眼镜蛇笑得恶劣,
芦花鸡含泪:“……请您咬得温柔一点……”“书言,借我沐浴液。”刚凑过来的傅晓春显然把他这句话给听去了,伸出去的手凝固在半空,神色呆滞。
眼镜蛇一脸无辜。
“拿去,不要胡思乱想!”赵书言微红着脸把沐浴液塞进他的怀里。
“我才没胡思乱想!”傅晓春也红了脸。
“放心,我没饥渴到要生啃芦花鸡。”崔宁乐安慰两人。
“芦花鸡?书言么?”傅晓春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去看,赵书言把他的头扭回去:“看什么看,我这模样难道还要再确认一下像不像人类?”说是这么说,却指使他去看崔宁乐:“我要是芦花鸡,这条眼镜蛇走不了。”
眼镜蛇挑眉。明明是个清秀文雅的少年,傅晓春却被他看得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转移话题:“你们都是动物了,那我是什么?”他很想融入他们的团体,甚至不惜自贬身价。
赵书言把身上的泡沫都冲掉后,仔细的看了看他,然后揪起了傅晓春的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被弄得竖起来,一边一撮。恶作剧完的赵书言笑得直不起腰。傅晓春羞恼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崔宁乐再次一针见血:“兔子。”
“我才不是兔子!”可爱的兔子涨红了脸朝芦花鸡大吼,偏偏就是不敢吼明明看起来比芦花鸡个头小一点的眼镜蛇。
于是莫名其妙地三个美少年均变成了动物系。
三人洗得差不多的时候,澡堂又进来了一批人。赵书言正拿着盆子穿着短裤裸着上身,刚准备出去,其中一个人跟他擦身,突然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哟,赵小姐和姐妹花一起来洗澡吗?”那语气,明显比玩笑多了许多刻薄。澡堂的气氛立刻凝固起来。
崔宁乐冷眼而视,没有任何表情。他的预言再次应验。
一旁的傅晓春倒是比赵书言先怒了,走上一步就朝他龇牙咧嘴地吼:“你说什么!”别看他个头小脸蛋嫩,要凶起来也还是有些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