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连自己儿子的尾巴都没揪着,又让他溜了,直懊恼得捶胸顿足。
陵州是南方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虽说年年水患不断,可这也没妨碍陵州的繁荣。几代的知府都算是较为励精图治,再加上人民的勤劳聪明,使得陵州的赋税年年都位列前排。
可这两年,不但水患越来越厉害,就连知府也变得糜烂不堪起来。
好在苏念清借助弟弟搜来的证据,一举掀翻了整个陵州的腐败大网,陵州上下无不称快。如今听闻这位好官要来陵州巡查,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自然不敢怠慢。
前脚才踏入陵州的地界,后脚就被人抬入了知府住处,苏念清面对着流水盛筵,淡笑着,没有拒绝,反倒是很愉悦的接收着众人的敬酒,把一杯杯的黄汤喝了下肚。
新任知府一看这情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立即拍拍手,让那些衣着单薄的舞女们上场。
已然是初秋,还穿得这般单薄,若不是存心,那便是有意了。
苏念清嘴角含笑,眼睛没从姑娘们身上移开,说道:"知府可真是客气......"
知府笑得就差没把眼睛缝上。
众人官员举杯,尽欢颜。
月上中天时,院子里还是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苏念清慢慢站起身来,朝知府大人抱拳:"本官明日尚有要事,很遗憾无法继续奉陪......"
知府大人一听,连忙说道:"若是苏大人不嫌弃,尽可住在府中,我早已命人打点好一切,苏大人只需在此休息便可。"
苏念清笑道:"这怎么可以,我是来考核的,住在此处,不小心会落得别人的闲话。苏家在此处也有别馆,知府大人您就不用费心了。"
知府一听,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可还是不甘心,又提出:"那我立刻派人送您回去。"
"还是多谢大人。"苏念清摇头道:"我许久未来陵州,正想欣赏一下陵州的夜色,就不用劳烦大人了。"
这年轻的侍郎不但长得好,就连脾气看来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知府只能罢休,在三拜别后,苏念清终于从觥筹交错的宅院中脱身而出。
而此刻,已是夜深人静时。
离开了知府住处的苏念清这才开始有点脚步不稳起来。
说实话,他的酒量一点都不好。死撑到现在已经算很了不得了,平日里苏夜带回的陈年女儿红,半盏就能让他脸色大变,今日还能与那胖知府谈笑风生,简直如同奇迹。
初秋夜里的街道带了点寒意。苏念清扶着墙根,强忍下胃里的翻腾,靠着墙,深深地吸了口气。
虽说现在这副模样有醉倒在外面的危险,可总比坐在轿子里,承受那种可怕的颠簸要来得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靠着冰冷的墙壁,有些单薄的衣衫让寒意不断的渗进来,人总算清醒了许多。
微凉的夜,朦胧的月,似乎总会有什么发生。
尤其是不要抬头往天上看。
没人会从你头上踩过,所以别老是望天。
你看苏念清后来不就后悔了么?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头上掠过,忽然间,又返了回来,站在他对面的墙头。
苏念清一愣,那人显然也愣了一下。谁会想到在这里相遇?
苏念清忽然低下头,扶着墙壁,捂着嘴,一幅难过的模样。清亮的月光照在脸上,越发显得他的苍白。
那人犹豫了一会,才跳下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根本就直不起腰来,你叫他怎么回答?r
"喂!"得不到回答,又看他这样难过,那人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这一拉,刚好,就撞在那个点上。苏念清青白着脸,拽着他的袖子,低低的说了句:"好......难受......"就哇啦拉的在他面前吐了起来。
犹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舒瑾气得差点没把这人掐死。
莫名其妙在陵州遇见他,第一面就碰上这种事!什么斯文书生,如今这副模样哪还有平日里风流淡定的气质?!
"给我滚开!"想推开他,已然无用。虽然苏念清没吐在他的身上,可那股酸臭的气味,必定也熏染了整件衣服。
苏念清拽着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别看他手无抓鸡之力,真要抓住某样东西的时候,就跟死死黏住了一般,甩都甩不开。
没一会,吐干净胃里的所有东西的苏念清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或者该说,是睡了过去。
舒瑾盯着这个三番四次在自己面前晕过去的书生,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
这个大胆的书生,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对他下手么?
哼。
恼怒的把他身上被弄污了外衣撕去,舒瑾一把扛起苏念清,朝自己的住地走去。
4
苏念清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于房间中。可这里并不是苏家的别馆。更多的,像是一间客栈的上房。
自己正趴在一张桌子上,而桌子旁是一个屏风,屏风上方挂了一件白色的外衣。外衣并不干净,上面沾染了一些污物,还有......显眼的血迹。
那并不像是受伤的血迹,更像是从别人身上飞溅出来的血迹。
苏念清盯着衣服发怔。
屏风后响起了水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后,那张艳丽的脸蛋再次出现在眼前。
苏念清"哎呀"了一声,似是想起自己曾作了什么坏事,白皙的脸上难得的浮现一丝红晕,便一声不吭地,只是盯着他。
"哼,你还算记得你做过的事。"仅着一件单衣的舒瑾冷哼一声,然后将屏风上的衣衫取下,扔到了角落里。
那家伙却只是笑。微红的脸蛋,朦胧的眼神,哪里有清醒过来的模样?
舒瑾皱着眉头,走上去,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微恼道:"死醉鬼,快给我醒来!"
被猛烈晃动的人不但没有清醒的迹象,反像是要被晃得睡过去。
啧。他怎么会神使鬼差的把这个麻烦的东西捡回来?!
扫了眼桌上的东西,舒瑾想起茶能醒酒,便胡乱地倒了杯茶,然后粗鲁的就要往苏念清的嘴里灌。可怜的苏大少爷,就被人这么掐着下巴,欲挣扎而不能。
可喝醉了的他与平日大不相同。
被茶水呛着了的他,不高兴地用手架着舒瑾,不让他靠进自己,还紧皱着眉头,死死抿着嘴巴,全然一副闹别扭的孩子模样。
舒瑾挑眉,忽然抓着他的手,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要不我用嘴喂你?"
换作别人,早就跳起来了。当然,有可能是高兴的,也有可能是惊吓的。
可苏念清却抬起头,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有点闪亮闪亮的,突然天真无邪的笑开。
舒瑾一愣。
这家伙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
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恼火感。
往嘴里灌了一杯茶,他拉着他,迅速的贴了上去。
温热的唇,带着酒的香气。茶水一点点地渡入他嘴里,像是在交换着一些让人心跳不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