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吴大师,据说是去年才从香港结束修行回到内地,因为看到内地易学研究乌烟瘴气骗子横行,便有心重新建立一个正本清源的易学讲堂,现在已经吸引了政商两界的不少人报名入学。
“经纬叔听过他的课吗?”乔远好奇得很。如果这个吴庸真的是银轮教的幕后高层,举办这些讲堂的目的无非就是拓展自己的信徒。可是这个骗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些老狐狸们洗脑呢?
“我哪有时间!”陈经纬大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个朋友前段时间让他去家里改了改风水,据说这段时间就顺了许多,刚好我搬新办公室,他就让这位吴大师过来看看。还别说,最近我上班的精气神都足了许多,老婆也没那么啰嗦了,就想今晚让他来我家顺便再看看。”
那不就是个风水先生么?乔远在心里冷笑。风水在他们这些内行人眼里看来,其实多半是受房间通风、日照时间和空间心理学的影响,除非是真的住到凶宅里,改风水的效果强弱,只跟人的被暗示的心理有关系。
优秀的风水师,除了是个建筑学家,还得是个舌灿莲花的骗子。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吴庸费劲心思地接近有钱有权的人,到底最后想怎么扶持他的银轮教?
银轮教如今已经是提出来都让这些当官的心惊肉跳的词,他能咸鱼翻身?
尽管吴庸没跟乔远计较刚开始的冒犯,但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淡,乔远从陈经纬那里已经打听够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就懒得给他好脸色。
运动结束后一群人便去更衣沐浴。乔远先洗完出来,坐在茶室里看新闻,等来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吴庸。
老头眉头微皱,冷着脸,坐到了另一张桌子,那个位子比乔远稍微前一些,不回头根本看不到乔远。
乔远看了看表,确认两位大佬还有几分钟才能出来后,从包里掏出一张清心符,然后像个作弊的学生一般,从后方,悄悄地甩到了老头的后背。
吴庸一直在喝茶看报纸,没有一点反应。
乔远有些意外。
他们这些符咒对普通人确实是不起作用,但修道的人体内的气多少是与普通人不同的,这些符咒贴到身上,不说起多大的作用,至少还是能觉察到的。
难道吴庸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符纸贴在老头的背后有点扎眼,在别人进来前,乔远得把他摘下来。于是他走过去,假装要给吴庸的茶壶加水,顺手就把那张符给摘了下来。
可倒水的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抓住。
那苍老的手嶙峋粗糙,阴冷有力。
乔远差点被激起戾气,把开水倒在老头的脸上。然而眼底煞气只浮现了两秒,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清心符在他手中变成灰烬。
他竟对自己用了咒。
吴庸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冷笑对这个在他看来只是毛躁狂妄的富二代说:“乔少爷,不是对谁都能恶作剧的,要是牵连到家里的气运那可就不好了。”
他话中分明带着另类的威胁,只怕是普通的富二代就真的会被吓到了。
乔远在清心符的作用下,难得好脾气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朋友送的,想试试灵不灵,现在看来就是张画了涂鸦的黄纸而已。”
吴庸见他居然没有被吓到,半眯上眼,正想再问什么,房门就被人推开,陈经纬和乔锦山一边聊天一边走进了室内。
接下来的晚餐,乔锦山注意到孙子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般的乖巧安静,心底有些奇怪。他一点都不指望这个被道长判定“天性带煞”的孙子有斯文内敛的一天,能在他的敲打下,变成一个有狼性的商人就行。但今天这样子,连说话都轻柔温和,行动慢条斯理,简直是换了人一样诡异。
难道跟这个易学大师有关?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坐在陈经纬另一侧的吴庸,眼底有冷意流过。
晚上九点多,两爷孙终于结束了应酬。回家的路上,乔远单手撑着脑袋,扭头对着窗外,似乎有宿醉一样的反应。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乔锦山冷声问。
乔远此刻清心符的作用才刚刚过去,整个人才处于酒醉结束后的状态,不想吭声,更不想说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吴庸对你做了什么?”乔锦山一语道破,乔远有些恼火,只能生硬地答:“没什么,我不想让场面难看,自己用了清心符。”
乔锦山罕见地露出诧异神色:“所以你才安静得像乔宁?”
“……”乔远的情绪更加恶劣了。乔宁是他一个堂哥,说得好听叫斯文优雅,说得不好听叫娘。乔锦山拿他来跟自己比,简直是往他伤口撒盐。
“你想挑衅吴庸,也不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给人家下马威,”乔锦山说出自己制止他的原因,“陈经纬跟他是什么关系你还没搞清楚,贸贸然就去挑衅人家,万一把陈经纬也得罪了怎么办?”
“他就是个骗子,揭穿后谁还护着他。”乔远冷哼。
“第一次见面,且不说陈经纬知不知道你的能耐,就算是真的骗子,你能在第一次就把对方扳倒?对方手里有多少牌你还不清楚,你倒是上去就来一堆王炸,牌先打完了,你能确保自己在最后一刻不被反击?”乔锦山适时地教育这个年轻的接班人,“即便是最强大的猎人,也要蛰伏到最合适的时候。社交的战斗靠得更多的是技巧,不是能耐。”
“……知道了。”乔远虽不耐烦,却因为太清楚自己的缺点,也只能听下去。
“至于吴庸,你且让他再跳一阵,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等哪天影响到陈经纬的仕途了,你再出手也不迟。”
乔远本想说吴庸就是个银轮教的骗子,但一想到说出来就会扯出特侦处,到时候这个臭老头想到的肯定不是特侦处的乔夏而是他明目张胆养着的仓鼠,万一又要啰嗦些什么他不爱听的话,那可是比清心符还烦人的事情。于是话到嘴边就浓缩成了一个单音:“哦。”
陈经纬的仕途怎么样他才不管。
要是把一串官员和有钱人都拉下水,这个案件的影响力肯定不小,到时候说不定特侦处又立下功劳,五十万到手不用说,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奖励,到时候严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报,才能修复他今天用了清心符的憋屈。
乔远想到严玖,垂下的唇角这才慢慢扬起。
乔锦山看到那张跟他过世的妻子相似的精致的侧脸,眉头微皱。
车子开到市区,离乔远家还有好一段距离,乔远却喊停车,自己要打车去另一个地方。
乔锦山终于忍不住问:“又是那小子家吗?”
严玖的存在在爷孙俩之间已经不是秘密,可他们从未正式讨论过这个问题。
乔远拉开门跳下车,回头看向自己威严的爷爷,也是乔家说一不二的统治者,只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转身拦了辆的士,往反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