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上海(1)
《上海 上海》作者:赭砚
第1章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个劫。
注定逃不开。
或者沦陷,或者纠缠。
冷暖自知。
多年后,于小海不止一次的想,其实一开始,他好像并不是那么那么爱着周群。
实在不合算,那个人偏偏就出现在于小海最春心荡漾的年纪。
在那个年纪,发了疯的想去爱一个人。不是瘸子不是瞎子,长的不要那么难看,就会义无反顾。
或许,贪图的只是爱着一个人的痴迷感觉,是不是那个人,早就山高水远了。
所以,于小海啊小海,曾经的你,没看清楚生活,甘愿做了傻子。
本来就是,谁会对聊天室里认识的id动了真心。
何况还是新浪,全中国最不真实。
这么说会被打死,最起码,于小海自己就是以最无聊最无耻最无人格的心态在那里混着。
——我是gay.
——别逗了,我还是处女呢。
——我真的是gay,寻找人世间最干净的爱情,我相信天长地久,鹤皮白发。
——死娘娘腔,管理员,管理员屏蔽!
于小海坐在电脑屏幕前大笑,一口咖啡喷成烟花,“纯情男女”果然纯情,一听是个同性恋就跟被强奸了似的。
没劲,扔下杯子,跑去阳台,武汉的天空热气辣辣,于小海转左眼珠转右眼珠,伸展胳膊。周正的五官英气飒爽,他是那么一个健康正统的孩子,你怎么也看不出他不喜欢女人。
也曾经痛苦的挣扎,害怕做常人眼中的变态。把自己折腾的一个多礼拜睡不踏实,于小海觉得自个儿是个英雄,比那些明知道付不出感情还娶个老婆搁家里,到了外头钻进男厕所就根掉粪坑里的爷们强太多了。
也比那些寻求纯粹感官刺激和欲望发泄的家伙干净太多了。
头一回去gay吧,旁边男人的手才碰上来,他就缩缩唧唧的往反方向躲 。男人三十多,眼神深邃,擦烟草调的古龙水,一看就是风月场老手,火眼金睛,小处男,他笑着,凑近了,温柔缠绵的摩擦于小海的屁股。
一杯啤酒泼上去。
被索赔,钱包挖空。同行的阿罗气的颠颠,站在街头的路灯下,指着于小海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没治病就从精神科逃出来的啊。有洁癖你还来这儿?”
于小海那叫一委屈,扣着墙壁打洞,那他也该先和我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怎么一上来就摸我屁股。
阿罗昏厥过去,他一陪同来壮胆的人都没主角这么天真,于小海,算我倒霉跟你打小的交情,你来gay吧找感情?你既然认了同性恋……就……就……
就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十几年兄弟,不忍出口不好听的那些什么来,于小海茫然的在路灯下抬起脸,说,“同性恋怎么了?那也得找个有爱的人作伴。”
阿罗叹口气,抓了抓头发,归根,你就是个天真的孩子。
天真的孩子做完伸展操,回到电脑前,聊天室的界面飞快刷新,痴南怨女们隔着天南地北,爱的海枯石烂,我爱你,你爱我,他爱她,她更爱他。
人人都在美丽,于小海觉得寂寞。
退出,换个聊天室,“同志情缘”,于小海来过几次,经验大大的,真同志不少,真心的同志很少。
有人招呼自己,于小海喝着咖啡不说话。
qq上发出响声,一个企鹅头闪亮着,“耗子药,你在?”
这个人是周群,聊天室认识的,加了qq,无所谓的说过几句话。
对他有印象,因为他是唯一用真姓名做qq名的白痴,白痴啊你是白痴,于小海这么说他。他也不搭理,让人自讨没趣。
于小海说你怎么发现自己是gay的,周群说我发现我爱上你,你是个男的。
“放屁,”于小海在那头笑得很放肆,他知道那个人不真诚,但是自己很想……凑近他。没有爱过的小gay,在一个思春的年纪,“有过sexy么?”
周群不说话,过了很久,发过来一句,“肯定能让你满意。”
“放屁放屁。”
周群说,“看老友记了么,挺好笑的。”
“没,我忙。”
“啥?”
“找工作,你说去北京呢还是深圳,我舅在北京教委,我姨在深圳开厂。”于小海觉得自个儿前途无量,就看他决定做贪官还是奸商,要位子还是要票子。
“来上海吧。”
“……不乐意。”
周群发了几张裸男照过来,于小海说你这人真下做,那人说你假正经。
真想去爱一个人,不要太差劲就成了,爱谁不是爱啊,于小海看着显示屏磨牙,“你寂寞么?”
好久没说话,于小海以为人嫌自个儿娇情,不乐意搭理了,刚准备下线,周群发过来一句话,“我还成。在这个城市里,最不能缺的是寂寞,最不能害怕的也是寂寞。”
如遭电击,击入心底。
天真的小gay于小海,在青涩年代里,那么想去爱一个人。
“来上海吧。”致命,周群说,“我在这里。”
第2章
于小海说,我爱你。
周群说,我想和你做爱。
——来上海吧,我在这里。
所以,此刻,于小海站在上海火车站,给周群拨电话。
“来接我啊。”
“什么……?”
于小海很得意地笑起来,脑海里满是一张脸,模糊的五官上有欣喜的笑容,我在上海了,来接我吧。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那头却明显的慌张了起来,尤其在知道这不是一场拙劣的玩笑之后,周群的口气犹豫又紧张,“你……你怎么……真来了,你怎……么就不事先跟我说一下,你……你。”
于小海听着手机的结结巴巴,“难道你那时候是说着玩儿的?说说拉倒,说说就算的?”
周群沉默不语,于小海火大了,妈的,自己怎么就这么贱,“你哑巴啦,搁手机里头玩什么深沉。说话!”
“这会儿不方便说话。”
“干嘛。”
“我家里人在,你让我说什么。”
“放屁。”于小海挂上电话,通话三分四十秒,落得一身冰凉。环视四周,茫茫人潮,耳边响起的是各地方言,这座城市,早已海纳百川,席位拥挤。
阿罗送于小海上火车的时候,问,你甚至不认识他,长得像头猪要怎么办。
于小海嘿嘿的傻笑,我躲在树荫底下偷偷的看着,要出现一个怪里怪气的丑人,我转身就回来。
阿罗翻了个白眼,你无耻,以貌取人。
“丑男人没有资格搞同性恋,”于小海肤浅的理直气壮着,扑腾到阿罗身上,“给我报销火车票——啊票——票。”
可是,这会儿,蔫头蔫脑的于小海缩在台阶坐着,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看见了新疆孩子偷人的钱包,看见了黄碟贩子钓到鱼,看见了妓女谈不拢价钱轰走男人,看见了售票窗口的作息表。
于小海想,自己等到十八点,决不拖延,那时候有最后一次列车开往武汉。(这个细节没考证过,如有不妥,请各位原谅~~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