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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券(出书版)(24)

作者: 千觞/尘印 阅读记录

塑料架砸到谢恩背上,四分五裂。

「臭女人,又是妳!」谢恩又惊又怒,扭头,一把推开了特蕾莎。

女人扑倒在桌上,手边正好是电话座机。特蕾莎没多想,顺手抓起话机往谢恩头上抡去——

「唔!」谢恩终于离开了周全的身体,按着头踉跄连退几步。

鲜血慢慢地从他手指缝里渗出,滴落地面,弄脏了地毯。

周全虚弱地翻转身,看着谢恩紧握手中的DV:「那个DV……特蕾莎,不能让他带走DV。」

特蕾莎怔了怔,谢恩却已经快速退到门口,用被鲜血染红的眼睛恶狠狠望着周全,笑容狰狞:「你休想。我要你的家人、同学、客户、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喜欢被人插的同性恋,你给我等着,周全!」

他猛地转身,冲出了工作室。

谢恩最后那些话是用中文说的,特蕾莎听不懂,等她看到谢恩突然拔腿逃跑追出去时,只看见电梯边亮起了向下的红箭头。

她忙进了另一部电梯,下到大厅,向值班保安比划谢恩的模样,保安遗憾地说:「那个人刚走。我们看到他满脸都是血,正想问他,他却飞快跑了。请问出了什么事?是否需要我们报警协助?」

「谢谢,暂时还不需要。」特蕾莎忙阻止保安。

她很清楚,周全绝对不想要警方介入的。哪个男人愿意将自己被同性鸡奸的事情宣扬出去呢?何况周全在米兰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

她担心周全,又匆忙搭坐电梯返回工作室。

周全把自己挪到了座椅中,用牙齿费力地咬着手腕上缠绕的电话线,看见特蕾莎空手而还,他一颗心也沉到了自己触摸不到的深渊。

「让我帮你好吗?」特蕾莎走到周全身前,小心翼翼地征求周全的意见。她知道这个尴尬的时刻自己其实应该回避,可周全那苍白到发青的面色,让她实在不放心把周全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周全默然,任由特蕾莎为他解开了束缚。

他用勒出血印的双手捡起衣裤,慢慢穿上,在套长裤时,长时间被迫大张的双腿几乎无法抬起,最后在特蕾莎的帮助下终于穿戴整齐。

「那个畜生!杂种!主一定会惩罚他的。」看清周全身上竟然有那么多伤痕,特蕾莎愤慨万分。想到谢恩临走时目光狠毒,特蕾莎直觉谢恩不会就这样甘休。

她慎重考虑了下,试探着问周全:「周先生,我觉得他可能还会再来找你麻烦的。你看,是不是报警好一些……?」

「不!!」始终默不作声的人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反应之强烈,把特蕾莎吓了一跳。

「我只是担心他会回来报复你。」她不安地向周全解释。

「……我知道……」周全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于激动,他努力缓下语气,低头望着自己双腕上的勒痕,轻声道:「不要报警。」

「可那样太便宜那畜生了。」特蕾莎为周全抱不平。

周全缓慢抬起头,凝望特蕾莎。

如果特蕾莎知道,他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又会用怎样鄙夷的眼神看他呢?

听到特蕾莎还在诅咒谢恩,周全疲倦地垂下了眼帘:「特蕾莎,别再咒骂他了。错的人,其实是我。」

特蕾莎瞪圆了眼睛:「周先生?」

「是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周全想着措辞,最后黯然道:「不管他怎么报复我,都是我罪有应得。」

特蕾莎呆在那里。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温和斯文的东方男人,会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大坏事。可是周全的表情很认真,再联想到不久前周全要她代为捐赠给教会大笔善款,特蕾莎隐约觉得,周全是在赎罪。

可即使做错了什么,也不该承受这样的污辱啊……特蕾莎心里堵得发慌,想开导周全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全苦笑一下:「对不起,特蕾莎。你以前对我那么信任,还愿意引荐我入教会,可我是个罪人,让你失望了。」

「请别这么说,周先生。」特蕾莎正色道:「主不会因为你曾经迷了路,有过错就拋弃你。你的忏悔和祷告,主全在听。」

真的么?周全涩然,但为了不让特蕾莎再为他担忧,他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个微笑:「谢谢你的安慰。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去忙吧。」

特蕾莎看了周全几眼,见周全气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些,就点点头,接上座机后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关上房门,把清静空间留给需要独自休整的周全。

听到特蕾莎在外面开始打字,周全吃力地弯下腰,拾起枝笔,把先前放进抽屉里的白色信纸又拿了出来。

信,是写给黎静海的。

他已心力交瘁,无法再支撑下去了,甚至撑不到今晚和黎静海共进晚餐的时候。

想要立刻就解脱,越快越好。否则,周全不确定当自己看到那段DV被传到网上时。自己会不会因为无力面对世人唾弃嘲笑的目光,而精神失常,更不敢想象万一风声传到年迈父母的耳朵里,两位老人会如何。

只有自己死了,谢恩才会解恨,终止无止境的报复吧。自己真是个懦夫,只会逃避。把责任和痛苦丢给活着的人……周全停下笔,无声苦笑。

希望黎静海看到这封信后,能念在他们从幼儿园就开始的多年交情,帮他照顾父母。至于还没售出的房子和汽车,就交给特蕾莎处理吧。

周全换了张白纸,把要交代特蕾莎的事情全部列上。

写完这两份遗嘱后,周全拿过第三张信纸。

生命临近终点,他突然很想对谢恩说些什么,可写下那人名字之后,周全却茫然了。他和谢恩之间,除了仇恨和愧疚,还有什么可供追忆倾诉?

告诉谢恩,他其实在看过谢恩的照片后就喜欢他了,不忍心再欺骗谢恩才不再与之联系?在酒店时,完全是他一时昏了头脑才干了傻事?他本意并不想伤害谢恩的?

谁会信?!连周全都想唾弃自己。错了就是错了,任何借口都改变不了过去。

他对着谢恩的名字怔忡许久,最终叹口气,揉起这张信纸,丢进了废纸篓。

无论他写了什么,在谢恩眼里,估计也就跟张废纸没任何区别。

周全拖着仍在酸痛的身体,慢慢走到落地镜前,最后一次整理起仪容,随后回到座位上,从办公桌最下面的一格抽屉里取出个药瓶。

一瓶安眠药。自从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那天起,周全就配好了这瓶安眠药。他没勇气选择割腕、跳楼、卧轨那种血淋淋的方式,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遗容太过恐怖,吓到无辜的目击者。

说到底,他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只是个不光彩的罪人而已,没必要死得引人注目。能安静地沉睡到永恒,对他已是种仁慈。

周全替自己倒了杯温水,然后吞下了那整整一瓶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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