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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言蜜语(40)+番外

不再看他,我走了。

坐在回途的火车上,我放弃靠窗的座位,愣是一节节车厢找到厕所背面的空地,我麻木的坐在那片小小的铁板,哭都哭不出来。那股冰凉的液体又狂嚣地腹腔冲上来,我用力吞咽,最后精疲力竭的张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我想我的血大概都干掉了。

回到学校,行尸走肉的度过一周,期间不记得是哪天了,肖慎打来过电话,路程迢迢,声音因为模糊而显得虚弱,“乐扬,我……”

“滚,”我冷酷的说,“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话。”

挂上电话没一会儿,铃又响。我摘起来切断。

毕业设计展开,导师们成天来教室抓人去海聊,我一脸严肃神往张嘴就吹,上天入地把导师都给吹懵了,“这位同学你的毕业设计主题是?”

“……嗯,”我看看稿纸,“可持续发展模式经济延伸。”

“那你说一通马列主义邓小平理论贫富发展不均匀干吗?”

“老师你这可太打击我了,”我一脸受辱,“我还没进入本章呢,铺垫而已。”

“你铺垫够多的,”老太太头疼的推推眼镜,“得了,我也没空听你神侃,后面还好多学生呢,你把稿纸直接让我看吧。”

我把那叠纸放讲台上,走了。隔天,老太太揪着我怒,你怎么意思?毕业论文纸上全都空白。

“可持续发展…………可持续发展…………空白就是可持续发展的本质。”我据理力争,老太太直接给我一零分。

我拿着那叠写着光荣零分的稿纸回宿舍,颓废地躺在床上发呆,路霄咬着笔正苦恼,“仇乐扬,帮我看看还能怎么吹,我就差八百字了。”

“你就一二三四五六七,笔直写到八百了事。”我有气无力。

他眼前一阵黑,撅了半天说,你那朋友也是这么被你逼病的吧?

“什么朋友?”我愣愣地。

“医院刚打过电话来,说你有个性肖的朋友高烧不退……”

他话没说完,我就疯了,“你不早说!!”

“人医院说几天前就打来找过你,你自己挂断了不搭理,能怨谁?”他无辜的辩解,看我拿了书包就要走的样子,才恍觉状况严重,“你等会儿,医院马上会再打来,说不定没事呢,你听完了再计算。”

“管他有事没事,”我走定了,“路霄,我真他妈被你害死。”

“喂!!”他怒的追到走廊上喊,“不讲道理,往后谁也不能帮你接电话。”

————

干净的白色病房里,他睡在那身灰蓝条纹的病号服里,安静的一张脸,睫毛上扑腾着小蝴蝶,我把书包扔在床头,探探的额头,正常体温,才虚脱地松口气,拉过椅子坐下,低声诅咒,“肖小龙,你真他妈活该。”

说了这句话,我却自己想哭,活该,活该,也不知谁该了谁,我把头埋在他的病床上,八个多小时的路程,又吊着心,头疼到像要裂开,迟早我也会垮掉,住院来陪他,真的是活该,眯着眼我快睡过去,四年来一幕一幕跟过电影似的放映,我悲哀地发现自己从神气活现一尾飞龙变成了如今可怜求人喜欢的灰溜溜狗,梦里面都不甘心,飙出一滴男儿泪挂在眼睑,直到有人用力推我肩膀,我才猛然醒转,“小龙!!”

我叫,奇怪的是手肘底下似乎有劲儿在呼应,真正推我的力气却来自头顶,俏生生的护士姐姐善意微笑,“他怎么了?”我脚一阵发麻,只能坐着问。

“高烧。”

“可我刚才探他额头,体温正常啊。”

“烧早退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疑惑。

护士姐姐看看我,叹气说,“他拖延不肯来医院,声带烧坏了,以前就有炎症,这么一来……”

我听不懂,听不懂,脸色铁青的说你别跟我说他哑了!

“就是哑了……” 护士姐姐挺不落忍的。

——滚,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话。他病了,虚弱的声音,我在电话里那样骂他。

眼前一阵发黑,天地旋转,我赶紧闭上眼,分明觉得手肘下面有劲儿挤我,我顺着看过去,肖慎躺在那儿,勘勘抬起一点脖子,虚弱苍白一张脸,长睫毛密着眼睛,地久天长的看我,我的影子浅了深了映到他乌黑的眼睛里,他慢慢笑了。

“他刚才就醒了,被你压着,坐不起来,手不够推你,我正巧走过,见他一直看着你,努力张嘴想说话又发不出声音,才赶紧来推醒你。”护士姐姐给肖慎放下一份营养素,走了。

我转过头看他,天地之间一阵沉默,我终于那么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浅浅的,一声,一声就是一生。像叫唤我的名字,乐扬,……乐扬……乐扬……

“你这头驴。”我哑着嗓子,喉咙口血腥味蔓延,“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守信用,王八驴!”

他使劲张嘴,啊啊地尽力想说话,脸憋通红,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我知道他是在叫我,乐扬……乐扬……

“笨蛋啊!”我崩溃地哭出来,他给我擦擦脸,然后伸长双手,我呜咽着紧紧抱他,湿漉漉的眼泪埋进他的颈项。

乐扬……乐扬…………

喜欢。

原谅。

相信。

从现在到以后。

一起变成老伯伯和老伯伯。

乐扬……乐扬……

————

“郑医生和我谈的很仔细,”我坐在病床边,给他削苹果,他已经吃到想吐了,抗拒的摇头,我当作没看见,“这种手术在临床说来是小型,危险系数不高,你的情况不算严重,毕竟不是天生缺陷,虽然两年多来一直有炎症没好好医治,”我凶狠瞪他,他心虚的拿过苹果小口小口啃,“不过郑医生说了情况比较乐观,当然,只要是手术就一定存在风险,所以必须在你考虑清楚的情况下,签字答应。”

他嘴里塞满果肉,鼓着腮帮子,滴溜溜转眼睛看我,我瞅病房里没别人,赶紧扑上去蜜了一口,他刘海飘过额头红扑脸,指指我,在空中打个问号,这种自创的简单手语是我俩现在的主要沟通方式。

“当然做啊,”我用手臂枕着后脑勺,靠在墙上翘腿,“医生都说了是小手术,你难道真甘心一直当哑巴啊?当然了,风险这种东西……嗯,总之这么说吧,你真哑了我就当咱俩的嘴,你听就好,反正你从来也不肯说什么好听的话逗我高兴……”他专注的看着我,乌黑的眼睛两粒酿酒的醉葡萄,我鼻子有点酸,“如果手术不成功,你真不能再说话,我不是咒你啊,随便比方比方,如果那样,就只剩我要你,嗯,如果手术成功,你可能会不要我了,咱们之前分开就是你说不要跟我一起变老,我要狠毒点,肯定不让你动手术,让你残缺了只有我肯要你,别人谁都嫌弃,你知道杜拉斯那句最经典的句子吧,爱人穿过大堂,站在面前,吟一句,我更爱你摧毁的容颜。”我嘿嘿恶毒笑,又说,“我被这主意激动了两天没睡好,天地光芒花香芬芳,迷人啊~~~这日子。可一看到你就……算了,随你高兴吧,你要不要我都不及你完整健康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