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看完了医生开好方子,东东让周建在长椅上休息,自己去抓药。可是一划价东东就傻了,三百多块啊!周建身上总共还不到一百块,自己身上就一点零花钱。这可怎么办?急得东东原地转圈,忽然想起来直奔电话去了。拨通了投币电话,嘟嘟的等待音让东东心急火燎。哥哥,接电话啊!
但是根本没人接听。
东东急得直跳,没办法又回到刚才那个医生面前,在一大堆等着看病的人中间挤过去,低声地恳求:「医生,我们的钱不够,您看是不是……」
医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知道看病不知道带钱!他现在烧到这个份上再不退烧就有危险了,你们哪的?家属呢?」
东东咬着嘴唇泪花在眼里转:「求您帮帮忙,跟他们说一下先拿药行不行?我马上就拿钱来。」
「没那个规矩。我做不了主,你还是赶紧拿钱去吧!」医生不耐烦地说。
东东没办法,只好回到周建身边。「哥,钱不够。」东东蠕动着嘴唇。
周建忍着剧烈的头痛,从口袋里摸索出电话:「给你哥打个电话。」
东东犹豫着没有接,看着周建的脸小心地说:「我打过了。他大概没听见。」
周建沉默了,一股从心底里涌出来的寒冷彻底击垮了他。
「给家里打电话吧,好不好?」东东恳求着。
如果被爸爸妈妈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周建握着电话,发抖。半天,周建拨通了电话:「源儿,你过来一趟。」
输液瓶高高的挂着,周建已经筋疲力尽,昏睡过去了。东东拿着药棉蘸着水湿润他干裂结痂的嘴唇。
看着周建蜡纸一样的脸,刘小源气往上拱,要爆炸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妈的费天远你到底在玩什么!老大一个大活人就比不上你的那些钱!不对,这里边肯定有事!
看看周建,看看东东,对了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段名!刘小源这个憋气啊!安宁日子才过了几天哪,你们俩就这样折腾!行,闹吧,到最后留不住那份情意了谁也别后悔!
无奈的坐在周建身边,刘小源叹了口气,可怜的老大啊!也就是你吧,要是莫言敢对我这样,我立马暴阉了他!
***
交易所里,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激烈。声浪嘈杂,人影乱撞。所有的人都被那拼尽全力的拉锯战折腾得想吐血。
抛出,吃进,吃进。抛出。价位像吃了摇头丸,在最后封盘之前疯狂地摆动。天远浑身的水分都化作冷汗出了,全部的体力精力好像都已经耗尽,僵直地站着看那通红一片的巨大显示屏。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血渗出来。只有那份疼还能提醒自己神志的存在,天远拼命的告诉自己,挺住!还没到最后,还没有一败涂地!
只有最后的5分钟了。身边的段名已经闭上了眼睛,完了!决策失误,他们在自掘坟墓。
突然,天远一把抓住了段名的胳膊,几乎是颤抖着喊出来:「快!快看!」
段名惊慌地抬头,天哪!变了,顷刻之间天翻地覆,潮水一般压倒性的抛出。吃进的一方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一切成为定局。
从交易所里走出来,天远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好像是战场上一场浴血厮杀,一切结束之后,胜利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路边是被扫起来的一堆积雪,天远忽然站住,孩子气的看着段名:「你信不信?我现在能踏雪无痕。」
段名哈哈的笑:「我信我信,我也觉得现在就是拍拍胳膊飞上天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两个人大笑起来。
天远忽然张开手臂大叫了一声:「啊……我赢了!!」内心的狂喜,对于来之不易的胜利的自豪此时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天远灿烂的笑容犹如春花。
段名伸手搂住他的肩:「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还是得说,真有你的!」
天远笑着推开他:「又来了。」
「走吧,一起喝几杯庆祝一下!我们现在是小富翁喽!」段名开心的说。
天逮摇摇头:「不了,我要赶快回家。周建感冒很厉害现在不知道好点没有?都是昨天晚上冻的。」
段名笑着:「昨天晚上很费了一番口舌吧?其实他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我还以为他今天会跟你一起来。赶快告诉他好消息,他应该为你自豪。」
天远微笑着,轻声说:「我没告诉他。」
段名有点错愕:「为什么?你不希望和他一起分担?」
天远笑笑:「我喜欢和他一起分享,快乐幸福,两个人分享会变得更多。至于艰难困苦,一个人担着就好。没必要让他也跟着担心。他对股票没兴趣,不能给我有价值的建议,可是他会担心会焦虑。这又何必?再说他在外边做家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他从来没叫过苦,总是乐呵呵的。今天,我最高兴的,是我终于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他不用那么辛苦了。」
带点羞涩的笑容是对未来的憧憬和自信,段名惆怅地想,为什么这样的笑容不能属于我呢?苦涩的笑笑:「我送你回去吧!」
天远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我还要买点东西。再见!」
快乐的笑着,天远跑着。偶尔孩子气地踢一脚路边的积雪。天空晴朗得让人想放声歌唱。
买了一大堆好吃的,该犒劳犒劳家里的两个了。看见路边的花店里鲜艳的玫瑰盛开着,忽然心思一动。买束花给病人,不算过分吧!
拿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想到周建看到花的傻样子,天远咬着嘴唇笑。
兴冲冲地往家里跑,天远一点都不觉得手里的东西沈。走到家门口刚要敲门。天远忽然想起来,周建要是睡着了呢?拿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看来是真睡觉了。天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探头往屋里一看,愣在那里。
卧室的床上,周建沉沉地睡着。脸色蜡黄。眉峰紧皱。在他的被子外面,东东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他身边,周建的一只手插在东东的头发里。
愣愣地站了半天,天远捂住嘴。这没有什么,周建病了,东东照顾他很累,这真的没有什么!天远拼命的给自己解释着。
轻轻地给东东盖上被子,又试了一下周建的额头。还好,已经不太热了。只是汗太多了,人会发虚的,得读他好好的吃东西。
天远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把花插在瓶里,喷上水放在餐桌上。又把买来的东西拎进厨房收拾整理。赶快做饭,等他们醒了就可以吃上热饭菜。天远忙碌着,不时地停下来深深地呼吸,压抑着内心深处难以掩饰的酸痛。
一下一下的切着菜,天远的手很僵。平时周建用得溜转的菜刀在自己手里就不听话。突然,锋利的刀刃在手指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很快血就涌了出来。天远立刻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着,看着清水混合着鲜血一直流淌,忽然觉得有点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