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远喝多了。开始的时候段名并不拦他,虽说借酒浇愁并不明智,到底醉一场也好。可是后来看到天远几乎是机械的把酒往嘴里灌,段名拦都拦不住了。
强行压住天远的手臂不让他再拿酒,段名低声地哄着:「别喝了,我送你回家。天远!」
天远已经神志不清,用力的推着段名:「走开!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
惨白的面颊,发红的眼睛,短短的几天天远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段名心疼地把摇晃着的天远揽进怀里:「天远,怎么样你才可以不难过?」
段名半拖半抱地把醉了的天远带回家,轻轻地放到床上。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他回到那个已经无人照料的家里去。扶他躺好,盖好被子。
天远已经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的哼着,睡梦中紧紧的皱着眉。跪在床边,凝视着天远清秀的脸,段名忍不住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将嘴唇印在他的额头上。天远,我是真的爱你。
感觉到了温暖,天远皱着眉呜咽着蹭过来。已经太熟悉的习惯,本能的寻找刻入骨髓的体温。微张的双唇焦急地寻找着安慰,手指探索着想要拥抱。
段名呆了一下,突然站了起来快步冲出了房间,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他渴望了无数日夜的人。
浴室里冷水的冲刷并没有带走内心的焦灼和痛苦,段名双手捂住脸。
天远,我爱你。我不是君子我想要你!但是我无法忍受你醒来以后的痛悔自责,更无法忍受你从此对我的憎恶冷漠。天哪,让我疯了吧!
***
周建抱着双臂坐在床上发呆。过去的一幕幕一点一滴都在眼前闪过,他的骄傲,他的倔强,他的犀利和委屈,还有偶尔露出的受伤的软弱。
爸爸说,信任和包容是爱的基础,我是不是已经把这个基础丢了呢?从来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想过吗?
一直认为自己是最该被信任的,也一直被人信任着,但是却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他。
那一次让他陷入困境的红内裤事件里,他曾经哭着大喊着,没有人给过他解释的机会,没有人愿意了解真相,就那么认真的定了他的罪名。原来我也是一样的,定了他的罪却不愿意听他解释。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很忍耐很委屈。
周建突然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一直苦苦压抑的思念开始喷发。思念那双清清冷冷偶尔流转柔情的眸子,思念那一头黑亮柔软的秀发,思念呼唤他名字的润朗声音。天远啊……
***
段名慢慢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听见卧室里传出呻吟声,心里一跳,疾步跑进卧室。
天远正痛苦的抓着胸膛,喉咙里一阵涌动。段名知道他要吐,赶紧上前扶起天远,天远翻肠倒肚地吐了。吐完了,天远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难受地哼着。
收拾了天远吐在地上的东西,又打一盆温水细心的给他擦拭手脸。天远迷迷糊糊地哼着,段名知道他胃里一定烧得难受,赶紧起身端了一杯温热的水扶着他喂了下去。天远沉沉的睡着了。
段名坐在床边凝视着天远的脸,伤感又心疼。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守着,就算只能这样的守着你,也是幸福的。
朦胧里是家里温暖的床,紧紧抱着自己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好像干裂的心一下子泡进了泉水里,舒畅得想落泪。天远紧紧地抓着周建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问:「建你回来了?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
周建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狂热地吻着。许久没有过的激情和抚慰,天远如饥似渴的索求着回应着。真实的身体炙热的体温,胜过千言万语。
天远突然的惊醒了,怀中抱着的是被子温软的一角。台灯微弱的光照在床头,段名正坐在旁边看着他。「醒了?胃里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天远渐渐的清醒过来,也明白了刚才的温暖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顿时一股冰冷的感觉渗进心窝里,刚才的欣喜温暖像个恶意的嘲笑。
摇了摇头,天远忍着胃里的灼痛,淡淡的微笑:「我喝多了,丢脸了吧?太麻烦你了。」
段名勉强地笑笑:「喝的是有点多,以后可别再糟蹋自己了。天还早,再睡会吧!」
天远点点头:「你也休息吧,不用守着我了。」
为什么就不能拉着我哭呢?为什么要这样的彬彬有礼不温不火,你的痛苦我终究没有资格分担。段名黯然的低下眉尖。
天远痛苦的蹙着眉,胃里心里都像火在烧。肠胃一直不太好,只要一疼起来周建就会用他的大手搓热了捂在自己肚子上,偎在身边抱着安抚着。
想着梦里的温暖,天远忽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寂寞像冰冷的刺一点一点地扎进心里,有些疼痛有些慌张。这个无眠的深夜,该如何熬过去?身边纵然有人,总不是心上的那个。
天远转过头去,忽然有些转念,周建病中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难过?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在悲哀中感受孤独?
但是段名在身边,终究不太好流露出伤感疼痛的表情,天远强打精神。
段名看出他的隐忍,凄然的笑着拍拍他:「那好吧,我到外面去睡一会儿,有事就叫我。」
天远点点头。段名轻轻的关上门,让自己沉入黑暗中,半天没有动。
天远见段名出去,慢慢的蜷起了身子。身体里很疼,很冷,天远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曾经的那些亲昵温暖,该怎样忘记?泪滴下来,打湿衣袖。
不知道遇了多久,眼睛再难合上。窗外的天空慢慢的泛起鱼肚白,在清晨的微寒里,思念最苦。
段名打开窗户,让淤积在车厢里的烟雾散出去。整整一夜无眠,跟自己挣扎即残酷又无聊,段名自嘲的笑笑。
自己就像那首歌里的小丑鱼,看着你和别人相爱,只有选择做朋友的无奈。发动车子,在清晨的薄雾中驶向街道,天远大概还在睡吧!
段名提着早点进来,看见天远笑着说:「好点了吗?我去买了点早点,吃点吧!」
天远坐起来,很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尴尬地说:「对不起,昨天实在是……」
段名笑了:「你要是再客气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打算付住宿费吗?」
天远被他逗得笑了,尴尬的情绪也消散了很多。坐在桌边,桌上的早餐很丰富。段名一边给他盛粥一边说:「我不太会做饭,平时都是一个人将就的。我在外边买了点,你凑合着吃吧!」
天远点点头表示感谢,端起碗。
碗里是粥店里熬的那种皮蛋粥,很复杂的颜色,稠稠的看得见淀粉,胃里又开始翻腾。
家里的粥都是周建熬的,他可以把白米粥熬出淡青色的汁子,还没起床就闻得见那淡淡的温暖的香气。
天远深深地吸了口气,手里的筷子搅着,却吃不下去。段名慢慢地吃着,尽量的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