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声深处(5)+番外

我用飞机商务舱的价钱和火车票的差额去买了一摞nike的最新款衣服,加一双最贵的球鞋。

我帮我爸省钱,当然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享受。

就这样,那一年的九月二十,生日当天,我嚼着口香糖踏进了大学校门。

————————

第一天报到的场景,根本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

校园中央竖着一块公告版,贴着各新生的分班和宿舍号,得个人查了以后自行报道。

我一身清爽爽的行头,不能不说在一大群刚离开高中时代的菜青虫堆里是有那么些鹤立鸡群的,查号的新生挤的跟蝗虫似的,但依然有几个女生偷偷转过头打量着我,我的虚荣心被喂得饱饱,越发懒得去跟着拥挤。

我讨厌那各种汗臭味交杂的空气。

原先各个学院或者个别的系都特别开了展台出来,一溜排地漾在校园门口那一大片空地上,来坐镇的大二大三生无论男女,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即使没打算吊个纯情马子或现在流行的弟弟情人来挥洒烈火青春,也好歹要展现出身为前辈的知性和风采来。

可是来报道的新生们从公告版上查到了分班和宿舍号之后,赶着去抢占好风水的床铺还来不及,哪个有鸟空来跟你畅谈热血青年又红又专鸿图大志的理想。

于是乎,站台的学长学姐们大感挫败,慨叹几声“这届的新生啊……”、“想我们当年……”的革命咏叹之后,纷纷踏雪无痕的离去。

说踏雪无痕还真不是瞎扯的,他们不仅自个儿离开,还把充当站台的课桌椅也一溜边儿的扛走。

——这个明显不是自个儿班级缺了条腿破了个角的那组,不块块趁着没人注意换回去不大亏了!

所以,当我决定暂时不看公告版而回头找个椅子休息会儿的时候,偌大的校园,只剩下一条裂豁腿边的椅子,和一大堆红红绿绿的各系招新生海报,飘零在半空,狂风扫落叶般的呼呼吹。

那唯一的一条椅子上,也已经躺坐了某位英雄好汉。

他用背倚着椅子,身体半躺,双腿很长,脑袋上一顶adi的棒球帽盖住了脸。

放松的姿势,好像睡着了一样。

“嘿,哥们……”我上去瓜分山头,“打个商量,挪过去点,兄弟我腿软的厉害。”

他的手是懒洋洋地伸上来的,动作慢的很有韵味。

我敢打赌这爷们是个人物。

帽子拿开了,我看到一双很黑很深的眼睛。

实话说,他真不能算个英俊的男生。可是黝褐的皮肤和墨黑的眼睛让我觉得他很拐人。

他打量了我一下,对着我身上的t-shirt吹了一声口哨,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

我觉得他的笑容很怪,说好听点是很独特,有种野生动物在深夜时的嗜血感觉。

“来报到的新生?什么系?分到几班?”他挪了挪身体,让出半个地方,边说边拍了拍那半个空位。

“还不知道呢,”我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身边,“没去看……”我指了下校门口那堆人,“有笑话说一个从没见过大海的农夫终于见着大海以后说,大海啊他妈的全是水,我现在是明白了,大学啊他妈的全是人。挤得简直恐怖,跟打群架似的。”

“怕被女生吃豆腐,采掉了阳气?”他弹了弹下巴,不正经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一愣,实话说,我还真没怎么跟谁开过荤闪儿的玩笑。

直觉的反应就是冲口而出,“滚你妈的蛋,我还采你的呢!”

他冲着我大笑,好像被骂得开心极了,笑得我倒不好意思再计较。

“你什么系?”他坐直身体,张望一下我手里面的报到通知。

“不晓得,”我耸肩,“我爸给填的志愿,我只晓得是管理学院,具体管什么就不知道了。”

他又在笑,我皱眉头,“你笑什么?”

“你猜猜看。”他再弹了弹下巴。

我觉得自己真要命,虽然以前没怎么说过沾荤带级的黄话儿,但就是很想和眼前这个人说些不正经的段子。

“你是不是想说我没准是个管补阴采阳的?”我正经状。

“不,不,你怎能这样看我!”他悲愤地直摇头,“我只是想说你没准儿是个管卖淫嫖娼的。”

“——滚你妈的蛋!”

这次我都被自己粗俗的话里毫不掩饰的笑意呛到了。

“你是上面几届的?”那边还是汹涌澎湃战况热烈,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没戏。

“嗯……”他咕哝着,“陈默。耳东陈,默默无声的默。”

我伸手和他相握,大方地展开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叫秦瑞,秦瑞的秦,秦瑞的瑞。”

他捏着我的掌心晃了几下,“你小子肯定是个自恋狂。这种人通常会爱上镜子。”

我面色凝重的看着他,捏紧背包,语气呛然可比孟姜女地幽幽道,“我只带了这几面来……真的,家里大的我都没带……就这么几面,你别拿走……”

“去去!”他受不了的大笑,“到底什么瑞?锐利?睿智?”

“不是,瑞雪兆丰年的那个……”我皱皱鼻子,“你呢,大几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还在这边迎新生?”

“其他人看这儿没事,全都跑了……”他咕咕哝哝,有些烦躁似地挥手,“其实每年都一样的了。”

“嗯……”我看着那边的人潮汹涌,突然想着,这些,就是要和我同窗共度整整四年的人,里面会有我的同班我的同屋,可能和我最亲近的人。

一下子有些茫茫然的意兴阑珊,也不做声了。

“哎哎……”陈默似乎受不了突然冷下来的气氛,扯着我跳起身来,“你既然要等,与其傻坐在这边,不如我请你去喝冰水。”

————————

林荫大道正后边就是校方小店,陈默拉着我在角落里坐下,这儿离门口很远,幽深幽深地隐在里面,凉快又舒服。

“想喝什么,说吧,我请。”

我看着陈默,突然有些模糊难辨的心慌,我们坐的地方不见光,即使外面烈日当空,我们两个也只是身处黑暗,在这样的空气里,他那嗜血的笑容格外晃眼。

“你丫发什么傻,被太阳晒闪了?”他提高声音。

我立即回过神。

突然而来一阵冲动,“陈默,你请我是不是?”

“你当我刚才放屁呢!”他不快地憋嘴,“说请就请了,又不是娘们儿,你罗里罗唆多余个什么劲!”

“那请我喝杯酒。”

我两眼定定地瞅着他。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下,问是要啤还是白的。

我说啤酒就成。

酒端上来,我问老板要了两个杯子,陈默皱眉说要不来点下酒菜?

“不用不用。”我看着酒杯倒满,渐渐的非常快活。“又不是真的来喝酒,再说现在那儿找成菜。以后有机会,我好好请你去喝一顿。”

说着,我把杯子塞进他的手里,他还是有些迷糊的样子,搞不明白请我来喝杯冰水的初衷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两人酗酒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