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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钱眼(出书版)(10)+番外

「你抢钱啊,就这破玩意儿,还五十文,拚一拚就好了。」

童谦圆滚滚的眼睛一瞪,抬起脚,佟骞心有余悸地往后一跳,却逗笑了童谦,眼儿顿时弯弯如月,变得无比可爱。

「佟笨蛋,老于今天不踩你。」他走过去捡起摔碎的墨块,放回砚台里。

佟骞狐疑地看着他,道:「你今天转性了?」

话间未落,童谦却突然伸手往他脸上一抹,然后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道:「佟笨蛋,花花脸,出了门,人怕见,小娃娃,指着面,问娘娘,谁家邋遢不洗脸……哈哈哈……」

佟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却见一手黑,这才发觉童谦的手上沾满了墨迹,他顿时大叫一声,冲出屋去,高声道:「伺书,伺书,快打盆清水来。」

正坐在闺房里绣花的伺书听到声音,跑出来一看佟骞脸上五道黑黑的指印,活像只花脸猫,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公子……你们这是……哈哈哈……这是……哈哈哈……」

「别笑了,快拿清水来。」

佟骞急得直跳脚,伺书却笑得直不起腰来,连话都说不清楚,更不用说是去打水了,佟骞哼哼了两声,被她笑得面子全无,甩过袖子,自己跑到水井边,好不容易拎上一桶水,拚命地搓洗脸上的墨印。

用力洗了半天,几乎搓掉脸上的一层皮,对着水面照了照,他再次肯定曹功墨的优良品质,好墨就是好墨,不愧一钱银子一块墨,墨香盈鼻,墨色浓黑,而且持久不褪,再怎么洗,还是一样黑。

「该死的小钱鬼……」

佟骞恨恨地骂着,脸上皮肤已经一片红肿,风吹在脸上,都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更不用说用手去碰,疼得他直抽气。这下子,没有十天半月,他是没脸出门了。

不出门,就代表着不花钱,对伺书来说,不花钱是好事,她乐得手里多攒几文,可是对佟骞来说,不花钱,就代表没酒喝,没酒喝那怎么行,江浙名士,诗酒为生,缺一不可,正所谓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酒。

于是……

「小铜钱,给我打点酒回来。」

「拿钱来。」

「……你贪了我的润笔费,帮我打点酒还要钱?」

「没钱免谈。」

童谦一转身,后脑勺对着佟骞。

佟骞恨得牙痒痒,又没有办法,从齿缝里吐出一句:「小钱鬼,研墨。」

童谦先是拿眼瞥瞥佟骞,爱理不理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手脚麻利地跑到书案边上,添水研墨,那叫一个勤快。

「小钱鬼……」

佟骞又骂了一句,才微微闭上眼,深深吸气,徐徐吐气,把心中杂念一扫而空。童谦研好磨,趴在书案的边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佟骞的动作。佟骞脸上洗不掉的墨印看着是有些可笑,不过他却不敢笑出声来,唯恐打扰了佟骞的酝酿,坏了自己的贪钱大计。

其实仔细看看,佟骞长得还是满好看的,典型的时下姑娘们最喜欢的小白脸,而且气质出众,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都是一派温文尔雅,但是又不会显得娘娘腔,要是卖到男妓院里,也定是最受欢迎的那种,听说最红的小倌,不算渡夜资,光是客人私下打赏,就有三、五两银子,碰上大手笔的客人,上百两的也有。

一想到钱,童谦看佟骞的眼神就变得金光闪闪,仿佛佟骞就是个金子做的人一般。

这边佟骞酝酿好情绪,拿起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通,颇为满意的放下笔,一抬眼,正对童谦金光闪闪的眼神,顿时全身一阵发寒。

「咳咳……小钱鬼……小钱鬼……小钱鬼?」

连喊了几声,童谦才回过神来,一脸谄笑道:「佟笨蛋,哦不,佟公子,什么事?」

佟骞又打了一个寒颤,道:「小钱鬼,你……真是个小钱鬼。」

童谦笑得更谄媚了,睑上仿佛开了一朵花似的。

「算了算了……」佟骞摇摇头,把刚写好已经半干的字小心卷好,「这幅字你拿到问月斋,请赵老板装裱了,然后送到城南张员外府上。小钱鬼,装裱的钱你要先垫着,然后从张员外给的润笔费里扣还给你,成不成?」

童谦一听要自己垫钱,脸上的笑容就没了,想了想,一咬牙,答应了,反正他也知道现在佟骞是真的拿不出钱来,垫就垫着,自己吃不了亏。

「那……就算你是借我的,要带利还的哦。」

佟骞看童谦一脸的斤斤计算,虽然恼他钱鬼心性,可是还是觉得他这副模样越看越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张员外是个风雅大方之人,他几番来求我的字,我已然答应于他,如今你去送字,他自然少不了丰厚的润笔费,我都给你便是,只是你须得替我到十三里铺的那间酒铺,买上两坛十年女儿红。」

童谦也不反感佟骞捏自己的鼻子,反而偏过头,在佟骞的手上蹭了几下,两只眼睛盯着那幅字,眼里放出光来,像只小猫儿般,然后小心翼翼接过纸卷,拍了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只要有钱拿,万事好商量。」

说着,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隔了好远,还能隐约听到他唱起歌。

「一个铜钱光呀光闪闪,两个铜钱叮呀叮当响,三个铜钱串呀串一串,四个铜钱……」

佟骞愕然半晌,却是猛然失笑,摇了摇头又嘀咕一声「小钱鬼」,心念一动,提起笔又在纸上写道:「人皆嫌命窘,谁不见钱亲,水晶环入麦糊盆,才沾黏便滚,文章糊了盛钱囤……」

写到这里,他把笔一扔,纸团一揉,喃喃自语道:「我写这做什么,世上人来去一遭,谁不靠一个钱字,清高当不得饭吃,换不得酒喝,哈哈哈,倒不如我这般,换几个酒钱,反倒自在。」

他这样一想,心中闷气尽去,再看窗外,花红柳绿,蜂飞蝶舞,春光无限,正是人生大好时节。

晚膳过后,佟骞拎着一壶女儿红回到书房,半倚在软榻上,倒了酒,一边浅饮,一边看书,倒也其乐无穷,却不知道,他前脚一走,伺书和童谦两个人后脚就关窗锁门,鬼鬼祟祟地开始分赃。

童谦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道:「张员外真是太慷慨了,上次去刘府,才给了二两银子的润笔费,张员外一出手就是二十两,另外还给我半吊钱当赏钱,这可是给我的,不能拿出来分。」

一边说,他一边把那半吊钱塞回胸前,然后继续道:「去掉装裱钱,还有两坛女儿红,一共还剩十两八钱,你一半,我一半,各得五两四钱。」

把钱分好,他还喃喃了一句:「佟笨蛋,佟败家,喝的酒也这么贵。」

伺书用手巾把钱包好,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这银子挣来不易,他不省,只好我们帮着他省了,小铜钱,好好干,把公子盯紧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童谦笑得眉眼开花,道:「伺书姊姊,放心吧,我会看好佟笨蛋的,话说回来,笨蛋的钱就是好赚,光是这两笔润笔费,就比我这三年来赚到的钱都多了,不用多久,我就可以为我姊赎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