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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欲2(17)+番外

作者: 千觞/尘印 阅读记录

“得罪了。”他对昏睡中的老人低声道歉,抬手按动石壁上的机关,打开了暗室门户。

云清寒居然还没睡,坐在书案边,就著昏暗的油灯火焰,慢慢地在看那一幅幅人像。他面带微笑,神色之温柔,更是云锦书前所未见。

“……”云锦书微张嘴,一时竟不忍打搅云清寒,反而是云清寒注意到有动静,抬起头。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只是看了看书案上的沙漏,淡淡笑道:“还没到送早饭的时候,你怎麽又来了?”

云锦书吃不准云清寒现在到底是个什麽情况,小心翼翼地问:“爹,你还好吧?”

“我有什麽不好?”男人奇怪地反问他,没等云锦书回答,下一刻却拧紧了眉头,喃喃道:“我就是一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问他们,他们也都不知道。”他忽然盯住云锦书,眼神热切:“你不是叫我爹麽?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快告诉我!”

父亲的病情,像是比晚饭时更严重了……云锦书胸口一阵揪痛,想起祖鼎天当初的叮嘱,哪敢说出云清寒的名字,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云清寒目光顿转黯淡,失望之情显而易见,却仍在自言自语:“为什麽你们都说不知道?谁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他又是谁?……”

云锦书不想再刺激父亲,叹口气道:“爹,你睡觉罢,我明天再来看你。”将出暗室前,他回头,见云清寒仍呆坐著,一脸的失魂落魄。他不禁为之鼻酸──他的父亲,皆因赫连贤宗,落到妻亡子散,自己也痴痴呆呆的地步。

“爹,想不起来,就不要再去想了……”他轻声道:“赫连贤宗大概已经死了。爹,今後再也没人能害你,你别再去想太多。”

云清寒并未因为他的安慰而恢复平静,脸上反逐渐露出云锦书最怕看到的疯狂表情,整个人也渐渐开始发抖,遽然扑上前,用力抓住云锦书双臂,十指都深嵌进皮肉里。

“你再说一遍,谁已经死了?”云清寒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快说!”

手臂被捏得生疼,云锦书皱眉道:“赫连贤宗。”心头震撼不小,父亲既然以记不起任何往事,怎麽对赫连贤宗的死讯反应这麽强烈?难道听到仇人的名字,竟帮助父亲回忆起过往了?

这可能,不是没有……云锦书喜忧参半,云清寒却慢慢地放开了他。

“对,就是赫连贤宗!是贤宗!”男人的神色,像在笑,可又充满悲怆:“我终於想起来了,他是贤宗,哈哈哈……”

云清寒猛地返回书案旁,抓了毛笔在画像上画著,画完一幅,再画一幅……

云锦书错愕万分,捡起幅落到地上的画像,看清那人刚被添上的五官那瞬间,他浑身剧震──

竟是连冀?!不!不!父亲画的,绝不会是素未谋面的连冀!是青年时期的赫连贤宗!

那个人,不是害得父亲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麽?为什麽父亲每天痴迷画著的,不是逝去的爱妻,却是本该恨之入骨的仇人?事情,真的是如他所听说的一样麽?还是,有什麽隐情,是他所未知晓的?……

“是我杀了贤宗!”云清寒大笑著推倒了书案,画像四散纷飞,男人眼角,尽是闪亮的水光:“我居然,亲手杀死了贤宗……”

目睹此情此景,便是傻子,也知道云清寒和赫连贤宗之间的恩怨,绝不像外人所说那麽简单。云锦书暗自庆幸这暗室深处山腹之中,又有两道厚重门户隔绝,否则云清寒这样疯狂大笑,早已将人引来。

他定了定神,上前用双手环抱住云清寒以防男人激狂之下做出什麽伤害自身的举动,在男人耳边清晰地道:“爹,你没有杀死他!”

“不,是我在他胸口刺了一剑,他全身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贤宗是被我害死的,可为什麽我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云清寒吼声已嘶哑,眼角,更隐约泛起血丝。

父亲的记忆,仿佛是被什麽锁在了多年那一刻……云锦书不知为何,竟在这混乱时刻想起赫连贤宗曾经说过的话──

“……朕刚登基那年,他和朕离京巡查民情,途中救了个孤女後,他却开始变了……整天像中了邪,只知道和那女子厮混……那女子并非普通人,而是江湖人称媚狐的妖女,最善迷魂摄心之术……朕知道,你父亲肯定是被那妖女用邪术迷惑了本性,便决定杀了那妖女。但那时他已经彻底迷上那妖女,不惜与朕反目成仇,刺伤朕,带那妖女逃亡……”

“咯咯……”云锦书听到自己的牙关在抖,身上寒气一阵阵加深。

他一直以为赫连贤宗嫉恨他的母亲,才将她说得如此不堪,恣意诋毁,然而眼下,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他始终拒绝相信的,或许才是真相……而他的出生,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该怎麽办?是去探明一切,还是就此离开,让所有的秘密继续尘封,直至云清寒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穴中老死去?……

云锦书全身都在流冷汗,心情亦从无一刻像此时矛盾。陡地咬了咬牙,推门走出了暗室。很快,又返回。

他手里拿了贝老爷子洗脸的铜盆,装著半盆清水,往书案上一放,将仍沈浸在巨大悲恸之中的云清寒拉到铜盆边,一字一顿道:“爹,你看清楚,你是云清寒。”

男人的名字,被禁止提起;男人的居处,没有梳洗用的铜镜,令男人连自己的容颜也不得而知……如果这就是将云清寒的记忆禁锢至今的枷锁,云锦书决意由他来打破。

结果会如何,他都不愿去深思,他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下半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著。

第20章

云清寒低头凝望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久久没有出声。

这异常的静默令云锦书不安到极点,刚想开口, 蓦地震住,骇然看著两滴水珠掉落水面,砸开小小涟漪。

男人缓慢抬起头,对云锦书笑了一笑,却是凄楚无限。“锦书,想不到我们父子还有重逢的一天。”他伸手,轻抚云锦书面庞,神色欢喜之间又带著说不出的苦涩。“爹当年把你放在那户人家门前时,你还是个小婴儿……呵,原来一晃就已经过了这麽多年……”

云锦书只是抱著侥幸一试,但听云清寒此刻口气,他这招显然是奏了效,他颤声道:“爹,你都想起来了?”

云清寒点了下头,全身的力气也仿佛随之消失,颓然坐倒在椅中,目光在赫连贤宗那些画像间来回流连,最终嘶声问:“你说璟帝他、他死了,是真的?”

触及父亲目中难以名状的痛苦之色,云锦书的心不住往下坠。历经情海沧桑,他自然明白父亲那眼神意味著什麽──赫连贤宗才是父亲深爱之人,而他的娘亲,究竟算是什麽样的存在?……

“我也是听鼎天说,璟帝驾崩了。就算这消息不实,他之前被鼎天刺破了护体罩门,武功已废,还受了重伤。”眼看父亲脸色随著他的话变得越来越沈重,云锦书心里越发堵得发慌,咬咬牙,强忍悲痛,问道:“爹,鼎天说,是赫连贤宗害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不是?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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