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欲2(20)+番外
那个盗匪头子真有智谋的话,还会被你攻破山寨麽?连冀没好气地丢给楚梦深一个白眼,兀自沈吟,遽然间脑间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姓封的与云锦书有约,要在莲花坞会合?
至今他仍未查知那带著云锦书出宫的竺鸠为何许人物,或许那人是受封君平所托,否则一个入宫数年被赫连贤宗视为心腹的太监怎会干冒奇险,行刺皇帝?
他越想越觉有这可能,再也坐不住,追上正往外走的楚梦深。“我和你一起去。”
与其继续在京城苦等手下遥遥无期的回音,不如亲自去莲花坞走上一遭,兴许上天垂怜,真的能让他再见到那个魂牵梦萦的人……
第22章
天色拂晓,两骑驶出客栈,迎著初升旭日放蹄飞驰。
“再赶上四五天路,应该就能抵达莲花坞了吧?”左边一骑上那人头顶半秃,满脸的疙瘩,眼泡浮肿,叫人望而生厌,正是祖鼎天乔装改扮而成。
边上的云锦书,尊容自然也不比祖鼎天好到哪里去,面皮焦黄,还粘上了一脸络腮胡子。
从天下盟出发後,自入人烟稠密处,祖鼎天便不断为两人改换装扮以避开官府耳目。沿途打尖投宿,也尽找些偏僻角落。眼看离莲花坞越来越近,祖鼎天益发急迫,今早天刚亮,就催著云锦书上路。
“没错。”云锦书却不似祖鼎天那般兴奋,越近莲花坞,他反而近乡情怯,怕会看到惨不忍睹的废墟,更有昔日弟兄们的残骸。
还有封大哥,这麽久都没音讯,究竟会在哪里?……他微一恍惚,便已落後,忙加上一鞭,紧跟上祖鼎天的坐骑。
这天中午时分,两人在乡间一处茶寮歇脚。饭菜端来後,云锦书吃了几口,却见祖鼎天忽然放下筷子,紧盯住路边一株大榕树,目光有异。
他不禁也留了神,那榕树本身并没什麽特别,唯独离地丈许的树干上被人剥去了大块树皮,还横七竖八刻著好几道刀痕。
云锦书落草数年,当然清楚这是道上帮派内联络传信的方式之一。果然听祖鼎天低声道:“盟里有急事要找我禀报,看来今天行程得缓上一缓了。”
他匆匆用完饭,更不耽搁,带著云锦书拐进了前方大城池,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条街巷後,停在一座极为热闹的酒楼前。
“两位客官楼上请……”小二熟络地迎上来揽客,待见祖鼎天右手做了两个手势,他眼神骤变,恭敬地垂下头,低声道:“两位随我来。”
原来这家酒楼是天下盟的据点。云锦书不动声色,跟在祖鼎天身後亦步亦趋,暗忖天下盟既以颠覆信安皇朝为己任,自然会在各地广布眼线。祖鼎天带他回总坛时,对他尚存戒心,并未领他在天下盟的窝点出入,如今毫不避嫌,显然已完全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此刻越是信任他,将来他离开之时,祖鼎天也势必越愤怒……云锦书越想越心悸,等停下脚步,发现小二竟将他俩带到了後院天井里。
一个老眼昏花的干瘦老叟正坐在大堆脏兮兮的锅碗瓢盆之间,慢吞吞地刷洗炊具。
祖鼎天一挥手,叫那小二退下,才上前问老人:“死水堂主,什麽事急著要见本座?”
老人认出他声音,忙站起身行礼:“属下见过盟主。”瞥见後面跟著的云锦书,料想是盟主亲信,也没多问,转向祖鼎天道:“属下昨天收到夏侯堂主传来的急报,云清寒已从总坛脱逃,还杀了贝长老,连夏侯堂主也被他刺中两剑,身受重伤。”
云锦书一震,又惊又喜,好在脸上易了容,旁人瞧他不出。祖鼎天也是目光微凛,追问老人:“他哪来的兵器?可知他往哪里跑了?”
老人摇头:“夏侯堂主没提,属下也不清楚。”
祖鼎天知道问不出什麽,微颔首,“你先退下吧。”
“我爹他迷迷糊糊的,怎麽会突然杀人呢?鼎天,你看会不会是有人闯入总坛,把我爹劫走的啊?他什麽都不记得,到了外面岂不糟糕?”云锦书待老人走远,便极力装出焦虑之色。
“这事有些蹊跷,我会命人仔细追查。”祖鼎天沈吟片刻,展眉道:“锦书,你也别太著急,天下盟教徒众多,总能尽快找到你爹,不会让他在外漂泊受苦。”
云锦书心说最好永远也不要找到,还是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表情,道了声谢。
祖鼎天笑道:“自家兄弟,谢什麽?”
他叫进死水堂主,交代过事宜,与云锦书继续策马赶路。
两人出了城池後踏上荒凉小道,默默驶出数十里,祖鼎天倏地沈声道:“锦书,我给你护身的那柄剑呢?你这趟出行,没有带在身上罢!”
云锦书心脏猛烈跳了跳,竭力保持镇定,故作轻松地道:“我临走时忘在房内了。出来几天才想起,不想耽误行程,就没回去拿,反正路上有鼎天你保护我。”
“呵呵,那倒是。不过锦书你的记性,似乎变差了啊!连天天带著的剑都忘记了拿。”祖鼎天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惴惴,不由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怪你,你紧张什麽?”
那种语气,仿佛已经窥破了云锦书心底所有的秘密,他强自一笑:“鼎天,我是在担心爹。”背脊上却已悄然泛上层寒意。
所幸祖鼎天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力夹马肚,坐骑疾似流星全力驰骋。“那你我就快些赶到莲花坞,等事情一了,你便可以全心去找寻令尊。”
云锦书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祖鼎天每句话,都似意有所指,令他觉得,他和父亲的计划未必能顺利进行。
第一次,他对这个异父兄长生出无限畏惧。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跨出了第一步,便再无退路。
接下去的行程,他一定得加倍小心与祖鼎天周旋。
第23章
断壁残垣、焦土枯树,支离破碎的尸骸……
原本景色秀丽的莲花坞已夷为平地,无数的瓦砾砖石间时不时露出半截残肢,早已被山中兽类啃尽了皮肉,只余森森白骨,分不清是寨里喽罗抑或官兵。
天空偶有鹰鹫旋绕盘飞,几声凄厉尖啸,更增森然。
云锦书呆立著,面对满目创痍,脑海里飞快掠过的,却尽是昔日寨中众人欢聚一堂斗酒吆喝的热闹画面,陡地鼻根发酸,直想放声恸哭一场。
是他,使得莲花坞遭受灭顶之灾。
祖鼎天一直在旁边看著他,终於拍著他肩头安慰道:“别自责了,都是连冀那畜生干的好事,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揽。”他将目光投向面前这片巨大的废墟,忍不住皱眉,“锦书,你的卧房大概是在哪个位置?”
云锦书拭了泪,他既已下定决心不能让祖鼎天找到手帕,当然不会吐实,随手指向堆积著最多瓦砾山石的一处地方,道:“就在那里。恐怕得搬上个十天半月,才能把那些碎石清理干净。”
“那也得搬。”祖鼎天甩开马匹缰绳,径自走上前去,淡淡地道:“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地图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