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自有锦书来(17)+番外
想报仇,这刻便是天赐良机。他蹲下身,对色厉内荏的祖鼎天淡然道:“不用再虚张声势了。”
锋利的剪刀悬在了咽喉上方寸许,祖鼎天真正变了面色。
连冀青筋毕露的手在轻微颤抖,万分想就此刺破对方的喉咙,杀了这带给自己人生最大耻辱的罪魁祸首,可深深呼吸了好几口寒冷彻骨的空气,他终於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怎样才能破解锦书中的摄心术?”
祖鼎天斜睨著他,竟低笑起来:“冀王爷,你到现在还没死心吗?呵呵,我不会告诉你的。”
连冀面沈似水,剪子在祖鼎天喉头割出条血痕。“别逼我杀了你!”
吃准了连冀投鼠忌器,不敢真的下杀手,祖鼎天反而越发笃定。“杀了我,他永远也没有机会恢复,有种你就动手!”
“你!”面对祖鼎天猖獗得意的笑脸,连冀再也难耐心底滔天的愤恨,怒吼一声,提高剪子对准了祖鼎天的眼睛,厉声道:“我只问你最後一遍。再不说,就刺瞎你的双眼!”
祖鼎天一凛,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白影正往院落门口走近,他心头大喜,对连冀轻蔑地笑了笑,竟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连冀怒极,用力扎落剪刀,然而手臂到半途,猛被人抓住,无法移动。他扭头,云锦书满含怒气的容颜即刻映入眼帘。
云锦书刚逼出余毒,急著寻找祖鼎天,查看伤情,不料却撞见这一幕。倘若慢一步,祖鼎天的眼睛,就要被连冀刺瞎了。
心中对连冀原有的那点怜惜之情此刻完全被震怒驱赶得无影无踪。云锦书手底愤而一拗,已将连冀右手肘关节卸脱,无视男人痛到扭曲的表情,把人远远扔到了梅树下。
他托起祖鼎天冰冷的身体,匆忙冲出後院,将人送到房中。
身上盖了两条厚实棉被之後,祖鼎天脸上终是有了点血色,身体却仍在颤栗。
云锦书握著男人冻满了冰渣子的左手,愣了半晌,眼泪无声滴落在断指伤口上。
祖鼎天忍不住长叹,虚弱地挤出个笑容,道:“锦书,别这样。大哥就是不想你看了难过才躲开你。你……”一个沾著泪水的吻轻轻覆上他的唇,咸而苦涩。
“鼎天,别再说了,你的金创药呢?”云锦书强逼自己收住眼泪,找出伤药纱布,又打来盆温水,仔细地为祖鼎天洗净伤口,小心翼翼包扎妥当。
他尽管已把动作放到了最柔缓,祖鼎天依旧疼出周身冷汗,云锦书瞧得心痛万分,索性点了男人的昏睡穴,让他能安稳入睡。
替祖鼎天关紧窗门後,云锦书怀著满腔怒火,折回後院。
连冀那畜生,竟想加害祖鼎天,决不可原谅!
天色已大亮,雪势终是所有减弱,仍未停,细雪飘零,落在连冀黑发上、身上……
他托著自己已麻痹的右肘,吃力地爬起身。看到云锦书去而复返,手中还握了根马鞭,连冀整个人都僵硬了。
“畜生!”怒叱与鞭声同时响起,撕裂了风雪,狠狠抽打到连冀身上。
自己滥发什麽善心,还想袒护这个畜生,结果险些害惨了鼎天!云锦书越想越窝火,落手也越来越重,马鞭每一记挥起,都带起连串血珠。
银白的雪地,很快就染上了朵朵殷红血花。
“啪!”皮鞭断裂。
云锦书终於停下手,喘著气,注视著那个已经被他鞭打到无力站立,摔倒在雪地里的男子。衣裳尽烂,体无完肤,满身鲜血淋漓,凄惨更胜於在刑室中被他鞭笞的那次。
那回,男子被铁链锁著,无从闪避。然而这一回,男子也没有丝毫躲避,从头至尾,都一动不动地任由他鞭打,甚至没发出半点呻吟哀求。唯有薄唇,已被男子自己咬至破碎流血。
云锦书也理不清为什麽,怜悯的感觉再次悄然泛起,他沈默了片刻,抛下了手里半截断鞭。
“再犯,我不会再饶你。”他冷冷丢下一句警告後,转身,却听见男子微弱地叫著他的名字。
“……锦……书……,等、等等……”连冀挣扎著伸出左手,想拉住云锦书素白的衣摆,可惜力不从心,始终抓不住。
这次,应该不会再有谁来替他上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鞭伤。连冀自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一死百了,倒也不错。可有些话,不管云锦书信不信,他必须说。不说,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要再相信祖鼎天,他是骗你的。”他如愿看到云锦书愕然回过头来,深吸口气,断断续续地道:“你是镇国公世子云清寒的儿子,也是我的、我的表兄。祖鼎天和你我两家世代宿仇,他对你施了摄心妖术,才让你爱上他。锦书,他是想利用你──”
“你住嘴!”云锦书开始还有点惊讶,听到後来怒不可遏。为了救他,鼎天断了三指,这份真情实意,怎会有假!岂容人信口诬蔑?
他冷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我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冀王爷?”
便是傻子,也听得出他的讥讽。连冀努力抬起头,痴痴仰望著那张似乎高不可攀的清美面容。冰凉的雪花飘进他眼窝里,蛰痛的感觉。
这辈子,他都无望再求得锦书的滴点爱意……这个认知,就像世间最尖锐的毒刺,深深扎进他心脏最脆弱柔软的地方,远比抽在身上的鞭子更痛苦。
他吞咽下嘴里涌起的血腥味,苦笑著摇了摇头,“锦书,你一直都不肯爱上我,可、可我是真的喜欢你。能死在你手里,我不後悔。”
这畜生,为何还能如此厚颜无耻?!云锦书先惊後怒,凌空一巴掌,打得连冀连滚两圈,口鼻溢血。“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一掌毙了你!”
连冀匍匐雪中,轻轻咳著血。眼前不远处,掉著他剪下的那株梅花。一抹殷红,比血犹浓。
“……呵呵……”明知往日已矣不可追,他却还在妄想些什麽?放弃罢……
“我只是喜欢你……,锦书,杀了我吧……”
竟还敢说!云锦书不可思议地瞪著男子颤抖的背影,怒而上前,一把抓起连冀,逼他面对自己。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他一掌高高扬起,却在触及连冀的眼神时停顿。
男子狭长的黑眸里,酸楚无限,又闪过丝欢喜。
云锦书确信,连冀是真的甘愿死在他掌下。就像刚才任他鞭笞一般,毫无怨言。
为什麽?
锦书的手掌,就悬在他头顶,只要击落,他所有的彷徨、忿恨、苦痛也都可以结束了……连冀笑得很凄凉,陡然用尽全力,用尚可动弹的左臂紧抱住云锦书,低头,狠狠地吻上了那两片如莲瓣般精致的嘴唇。
今生,最後一次。
他闭目,狂烈地,也是贪婪地,攫取著那久违的醉人甜蜜……
腥甜的鲜血,混著男子浓烈的阳刚味道,竟似最致命的蛊毒,令云锦书浑然忘却了推拒,直到男子放肆的舌在他口中越来越深入,他终於惊醒,猛力推开连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