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182)+番外
明周见他心意已定,也就不再推辞,又陪冷玄闲话一阵,起身告辞。
冷玄目送明周日益拔高的身形走出开元宫大门,正自出神,背後一暖,一双手臂横过腰间。
身後人的胸膛,纵使隔著他身披的裘衣,依旧温热宽阔。
“你真的打算从此放手?”雷海城看得出适才男人眼里不自知浮起的几分沧桑,虽然他并没有子女,却十分理解男人此刻复杂心情。
“周儿比我当年稳重多了,我也没什麽可再担心。放了手,我也乐得逍遥。”冷玄微叹了口气,低笑著扭头,凝视雷海城。
比之征战西岐时,半年里雷海城又高大了些,几乎与他齐头。俊美的脸孔已褪尽少年气息。
光阴,似水,不经意间,悄然从身边无声逝……
意识到雷海城眼眸中的询问,冷玄终於自恍惚中醒觉,笑道:“海城,这几天收拾下行李,等过了除夕宫宴,你我就动身。”
“去哪里?”雷海城一怔。
冷玄失笑道:“当然是去游山玩水。”看到雷海城错愕後露出满脸狂喜,他加了一句。“你若喜欢,你我尽管玩上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这个,啊……”惊喜不期而至,雷海城平素伶俐的口齿全派不上用场,呆了半晌,确定男人不是在逗他开心,他用力转过冷玄身体,抱著男人倚上身後梅树,结结实实给了个热吻。
头顶枝叶一阵轻颤,积雪簌簌飘,如碎玉琼屑,沾上男人随风扬起的发丝,抚过他面庞……
放弃五年之约,是他心甘情愿主动提出,他也从未为此懊悔过,然而内心深处,终究眷恋著宫城外的自由天地。
冷玄,一定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所以才急著放权……
其实他早该知道,这个男人,又有哪一天、哪一刻不是在小心翼翼地注视著他?……
心痛和喜悦交错著撞击胸口,听到冷玄呼吸变得急促,雷海城终是不舍地撤回在男人嘴里追逐挑逗的舌头,转而轻舔溢出男人嘴角的津液。
“玄……”他用视线纠缠住男人微澜的黑眸,轻唤。
骨节分明清臒的左手抚摸著他脸部每一寸轮廓,有力而又轻缓,这几乎已成了雷海城从大爆炸生还後,冷玄与他亲近时最爱的动作。
只为亲手,感知他的存在。
周围雪光荧荧,雪花和梅瓣还在两人目光之间缓慢地飞舞、飘零……
这瞬息,时光似已停滞。
宠辱恩怨,尽如浮光掠影云烟落花,自眼前划过痕迹,湮灭轻尘。
心头眉尖,藏著攒著的,到头来,也不过是彼此一个淡若无痕的微笑。
宫宴当天觥筹交错,笙歌入云,极尽帝王家绮丽奢靡。
雷海城人在席上,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好不容易等到盛宴散席,他和冷玄回到开元宫,换下宫中盛装,取了行囊出门。
明周几天前便从冷玄处得知父皇今日起要与雷海城离宫出游,早早命人在开元宫外备好两匹西岐骏马。
高原马种脚力果然非比寻常,两人出了宫只是信手提缰,也未加鞭,日暮西山时就已经将京城远抛身後。
第一个目的地是北方墨郡内的九色冰川。占地百里,气势磅礴。冬春之交更有一年一度的九色极光奇景。冷玄年少时曾游览过,这次与雷海城做出行方案就提议先游冰川。
雷海城前世在电视里看过西藏绒布冰川的风光记录片,当时便对那夺天地造化的自然雄奇景观震撼之极,可惜未能成行。听冷玄这麽一介绍,自然叫好。
其实嘛,有冷玄相伴,穷乡僻壤也丝毫不让世外桃源。
隆冬又值除夕,官道上人烟稀绝。两人慢悠悠驾著马,沿途观赏郊外雪景。又走了小段路,日头将没地平线下,身後蹄声急骤,有两骑追了上来。
雷海城回头,夜色里微眯起眼,隔著数十米,看清马上那两个骑士竟是冰月和冥月师兄弟。
第142章
那两人都未戴面具,身上也换了仆童装束,冥月肩头还挎著个小包裹。
雷海城不禁皱起眉头。这师兄弟俩在太医院养伤时,他曾暗中向陆太医问过两人伤情,一伤胸腹,一伤手臂,均十分严重。
虽然伤势不假,雷海城仍对两人深怀戒心。两月能下床走动後便执意回开元宫,雷海城没拒绝,只叮嘱夜鹰多加防备,别让这师兄弟俩有机会与外人接触。
敌我未明前,把这两人“软禁”开元宫不失上策。却没想到,两人竟然从暗影眼皮底下溜出了宫。
他转念间,冰月冥月的坐骑已驰到跟前。两匹马都奔出了大汗,马鼻孔“呼哧呼哧”直喷热气,立即又被四周严寒空气冻结成白雾。
冰月较为能说会道,瞥见雷海城脸色不悦,他笑道:“雷爷莫怒,我家先生临别时再三命我和师弟侍奉冷爷。冷爷出行,我和师弟自然要随行伺候。”
“不用。”雷海城一口回绝,轻踢马肚欲行。好好的两人世界,谁要这两只大灯泡来搅和。
那高个子师弟冥月僵著脸道:“冷爷若有闪失,我和师兄将来也没面目去跟先生交代。雷爷不答应,是要逼死我和师兄了。”
说著,竟真从腰间拔出把匕首,瞪住雷海城,大有再不答允便往自己身上捅的苗头。
雷海城好气又好笑,想起之前比武赢了乔行之,不肯收人为奴,乔行之二话不说就要抹脖子,倒相信冥月此刻不是在虚言恫吓。
这时夜幕已全然笼罩大地,星月无光,四下昏黑。冷玄见再这麽僵持下去,恐怕要错过住宿,当下微一点头,道:“先找地方投宿再说。”
冰月和冥月大喜,忙点起火把,策马赶在了前面,替两人照路。
“长留客栈”的布幌子三尺宽,一丈长,悬挂寒风中,吃饱了风“啪啪”作响。
几十盏大红风灯,将这幢方圆数里内最大的客栈照得通亮。
雷海城和冷玄要了间二楼的上房,梳洗停当,雷海城草草擦干自己头发,换过块巾子替冷玄擦著湿漉漉的头发。
少操心就是有好处。前不久男人的头发明显白得很快,近来却不见再有增多的迹象,甚至原先藏了不少半白的鬓角还转了黑。
再过些时候,他大概又能看到那一头滑亮如墨色丝缎的长发,也是两人缠绵之际,他永远都抚摸把玩不够的……
嘴角不自觉浮起微笑,正想著今晚要跟冷玄好生温存,庆祝两人的首个“蜜月”,楼下突然一阵嘈杂,马嘶人声,听动静是有大群人涌来投宿。
木制的楼梯随即蹬蹬响,众人上了楼。雷海城听到夥计在领众人一一进房。
脚步声停在隔壁冰月师兄弟两人的房门口,一个鼻音浓重的男子问夥计:“这两间住的什麽人?”
“是两位游山玩水的客人,带两个家仆。爷,您房间在前面。”夥计陪著笑。
那男子哦了声,蓦地震开房门。
“操你娘的!敢看你小爷洗澡!看小爷不废了你招子……”冰月的怒吼惊天动地,紧跟著水声哗然,夹著凳子倒地,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