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听着他波澜不惊地介绍着“试验品”，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朝橱窗内看去。
那是一个非常空旷的白色房间，里面用高强化玻璃隔出三个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有一张床、一个人。
第一个房间里，一个看上去非常狼狈的人缩在墙角，远远的只能看到他在啃咬自己的手臂，舌尖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上饥渴地舔着，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五官，只能出行为上推断这个人的焦躁和疯狂快要濒临临界点。第二个房间里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恬静而苍白的面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死去，但从胸膛缓慢轻微的起伏还是可以看出他仍旧活着。第三个房间里是一个非常俊美的青年，有着金黄色的头发和碧蓝色的眼睛，他穿着很平常的病号服，躺在床上，半倚着墙壁眯着眼，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的手指修长，但是掌心的茧很多，大概摸过很久的枪。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锐利的目光直射这边，碧蓝眼睛里深藏的戾气连零都有些心惊。
实验室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第三个青年的直觉似乎非常灵敏，他十分警惕地坐直身体，死死盯着这个方向，手收回去放在大腿一侧，习惯性地去摸腰侧，形成一个随时准备拔枪的防备姿势。
玖兰枢对他的防备不以为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他什么情况？”
斯文男人扶了扶眼睛，语气平淡地回答：“宫本一郎，吸血鬼猎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孤儿，是新一代猎人协会会长的候选人之一。一周前我们抓到他，并对他进行血液配比，选定了三个吸血鬼对他进行基因改造，陆续接受了三种基因种植手术，目前未发现排斥反应，今早发现他的身体得到强于普通人一百倍的力量，他本人在经历了早上的失误暴力事件后一直保持这种发呆防备的状态。”
玖兰枢并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失误暴力事件，而是问：“他现在的能力发挥到几成？不是说有三个吸血鬼同时跟他一起改造么？只收获了这一种能力？”
斯文男人摇摇头：“不知道，他藏得太好了，我们看不出端倪。现在的力量发挥了不到两成。”
玖兰枢点头：“我知道了，再盯紧一点，别让他逃了。至于那个昏迷的，你们继续观察就好，至于那个发狂的……你们知道怎么做。”
斯文男人点了点头：“我会处理的。”
玖兰枢转过头问零：“有什么感觉？”
零面无表情：“没什么感觉。”
“呵。”玖兰枢轻笑，“他们可是你的同伴呐。”
零挑眉。
一旁的男人这才正视这个陌生人，带了几分疑惑：“他也是吸血鬼猎人？”
玖兰枢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曾经是。”
男人更疑惑，看到他的表情却不敢问下去。
玖兰枢示意工作人员打开第三个房间的门，但是眼神却对着零：“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么？进去问问咯。”
零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无法拒绝，深吸了口气慢慢走进去。眼前忽然掠过一个影子，迅速得根本看不清楚，零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听到一声闷响才发现刚刚还在床上发呆的青年撞在了急速关闭的门上，恨恨地用脚踢着牢不可破的玻璃门。
他想出去。
青年努力了半天发现徒劳无功，只好转身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碧蓝的眼瞳里满是敌意：“你是谁？”
零站在原地不动，这个青年看来也吸收了第二种能力——速度，而且听那个男人说他还获得了无穷的力量，那么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已经颇具危险。尽管心里已经开始本能防备，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好，我是锥生零。”
青年猛然瞪大了眼。
第6章 Chapter6
沉默盘桓在两人之间，宫本的表情从震惊到惊喜到崇拜到闪躲到疑惑，最后还是按捺着心中的激荡，轻声问：“您真的是……锥生……零？一百年前那位会长？”
零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脑海中闪过微妙的片段，他敛了敛眉目：“大约是的。我其实……并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
宫本再次瞪大了眼：“为什么？”
宫本的表情太过自然，零反倒疑惑了：“一个一百多年前的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你面前，你一点都不奇怪吗？”
一百多年啊，正常人类要么已经死亡，要么白发苍苍，而他，依然年轻得仿佛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完全跨越了生死与岁月。为什么他完全不感到奇怪呢？
宫本却坦然地笑了起来，甚至带了几分不自觉的欣羡与景仰：“前辈们说过，锥生会长拥有打败吸血鬼始祖的力量，是可以不老不死的。”
零诧异地睁大眼睛。这种荒谬的理由……他竟然会相信？虽然他的确不老不死很久了。
零开口：“你可以告诉我，我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宫本似乎很兴奋，兴致勃勃地对他讲起那些发生在遥远年代的过往。那个在学校里担任风纪委员的他，那个与夜间部吸血鬼贵族们针锋相对的他，那个厌恶吸血鬼的他，那个守护着优姬的他……那些背叛与伤害，那些痛苦与悲伤，那些坚定与动摇……
零有些恍惚得听着宫本用狂热的语调讲述着他的曾经，那个坚定的淡漠的隐忍的伟大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零知道，许多事情这个青年并不知道，因为他轻易地察觉出那些过往中几乎拙劣的借口和隐瞒，有太多的疑点，而这个青年仿佛全然不在意，单纯地仰慕着猎人协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会长。在他的眼里，零是那个让吸血鬼几乎绝迹的神一样的人物，而零的力量从哪里来，他却全然不知晓。
零忽然有些不耐烦，他脑袋里会因为宫本的描述回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但都非常模糊，而他因为这一点不对劲儿倍感焦躁。他几乎没有什么耐心听他讲下去，拔腿往门外走。
而看到他脚步往外迈的青年却忽然变了脸色，迅速挡在他身前，用略带委屈的语调问他：“前辈，你……你讨厌我了么？”
零有些困惑得停住脚步：“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宫本咬了咬下唇，有些难堪：“我被吸血鬼抓住了……还被他们做了奇怪的实验……我……”
零有些理解他的感觉，但他不是擅长安慰的人，只能说：“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宫本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身体……变得很奇怪，好像比以前强大很多……感觉就像、就像我变成了个吸血鬼……”
他的脸色忽然煞白，颤抖着问道：“难道……我已经被吸血鬼……”
零斩钉截铁地截断他的猜测：“没有！”
宫本激动地看着他：“真的吗？”
零点头。
“可是……”宫本又低头，“正常人类会拥有吸血鬼的能力吗？”
零忽然无话可说。他对于这个计划本身从来就没有好感，为了某些人的欲望而牺牲大量的人类和吸血鬼做实验本来就是惨无人道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无数的牺牲品，成功率大概只有千分之几，剩下那些就成了无辜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