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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127)

齐耦生是个古板的性子,最不爱听这样的玩笑,当下脸一沉,甩了袖子就走,只留下碧姨娘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池玉自然不知道大少爷已经在安排将她救出清园的事,小赵姨娘死了,她心中十分难受,不只是因为大少爷的嘱托她无法完成,更为了一条生命就在她眼前消散,她连伸手挽一下都不能,那种无助的感觉,让她的心中生出一丝无力感。

那只大黄狗已经被大少爷派人逮到了,裹在网里拖了就走,那只狗当时还在哀嚎着,听得她不寒而栗。她忽地想到,如果当时不是小赵姨娘突然从屋里出来去抱那狗,而是自己去解系狗的绳子,那么现在死的是不是她?

想到这里,她更是出了一身冷汗,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黑漆漆的园子,透出了几分阴森感。

此时,已将近子夜,她睡不着,出来散散心,不知不觉间,却走到了池塘边上,月儿高悬于空,水面也映着一轮明月,本该是安详静谥之景,但她心有不安,因此瞧来却分外阴森。

这池子里,溺死过多少可怜女子?

虽是盛夏,夜风犹燥,但她却只觉脊背发寒。搓了搓胳膊,她顾不得心中的混乱感觉,正准备离开,忽然背后传来一股大力,似乎有人推了她一把。

“啊……”

失去重心,她一头栽进了池塘,冰凉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那股寒冷透过她的肌肤,一直传到了她的心里去。

是谁?是谁要害她?

池玉在水中扑腾,试图呼喊救命,但冰冷的水灌入口中,把她的声音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她只能努力睁大眼睛,看看究竟是谁要害她。

月色晦暗,一道纤弱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池塘边上,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迅速转身离去,树影遮挡了她的面容,池玉看不清她的样子,但那背影却有几分熟悉,等她试图再看清楚一点,那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而池玉也渐渐向水中沉去。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在诵经,似远似近,却安祥平静。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时,那时父母在堂,疼她如珠如宝,还有一个老和尚,教她识字,为她诵经,驼着她在庄子里四处转悠,讲故事给她听。

她笑了,笑得欢喜无限,沉醉在美梦之中,一刻也不远醒来。

不知多久,诵经声渐渐低沉下去,梦中的一切也渐渐远去,池玉惊慌了,伸手试图抓住什么,但一把抓了个空,然后只觉一股冰寒之气自心底透出,冷得她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睁开眼,眼前光明大放,但梦中的一切,却如云烟散去。

“你醒了……”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叫唤着,充满了喜悦,只是正值变声期的公鸭嗓子,比她养的鸭子叫得还难听。

“三少爷?”

望着这张清俊秀气的脸,池玉脑中一片空白,她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也想不起三少爷为什么会在这里。

屋外木鱼声声响,诵经声却渐渐低去。

她有些迷茫,想来这就是她梦中听到诵经声,只是却不知是谁在外头诵经。

齐耘生没有看出她眼中的迷茫,只是欢喜地笑着,道:“大夫来过了,说你没是,只是受了点水中的寒气,休养几日就好。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半夜在池子边走什么,亏得我从墙外经过,听到水花响,爬墙过来看了一眼,不然你呀,就成了水鬼儿了。”

半夜?池子?

池玉一个激灵,终于想起了,她不是失足落水,她是被人推下了水。

“大少爷……”

她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目光在屋里巡视,却没有看到那个将她置于险地的男子。

齐耘生脸一黑,道:“这个时候你还记着他,哼!”

他重重一哼,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池玉发着怔,屋子还是清园里的屋子,她并没有离开清园,只是昨天夜里……回想当时的情景,她只觉得心悸,却更多了几分疑惑。

究竟是谁要害她?

三少爷又为什么正好从墙外经过?大半夜为什么在外面闲逛还逛到了清园附近暂且不提,那池塘离墙还有一段距离吧,隔着墙能听到她落水的声响,三少爷的耳朵也未免太尖了,莫非是属狗的不成?

就在她满肚子的疑惑时,一声轻咳从门口传来,齐耦生缓步走了过来。

第127章

“清远师父正在外面做法事,等做完法事,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齐耦生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慰问,也没有安抚,只是平静地告诉她结果。他答应她的,做到了。

池玉怔怔的,心中不知是委屈还是后怕,隔了好一会儿,她低声道:“大少爷,婢妾不是失足落水。”

“我知道。”齐耦生平静地点头,神色间看不出一丝波动。

“落水时,婢妾看到那人的背影,似乎像……宋姨娘?”

她犹豫了一下,不是太确定地道。当时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像宋姨娘,但也不敢肯定。

“我知道。”齐耦生还是那三个字。

池玉又是一怔,这个他也知道?难道当时他一直在场?

“是我让宋姨娘推你下水的。”

齐耦生又补了一句,却让池玉大惊失色,双眼瞪圆地望着他,愤怒一下子涌上了她的心头。

为什么?

“只有这样做,才有足够的理由让母亲打开清园的大门,请清远师父进园来做法事。记住,你不是被人推下水的,你是被池塘里的怨魂拖下水的,明白吗?”

“大少爷,您明明知道婢妾不会水。”池玉更加愤怒了,如果不是三少爷,她岂不是要活活淹死?亏她还因为完不成他的交代而感到难受,结果他竟半点不顾念她。

“我知道。”

齐耦生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他的心中并不平静,池玉的愤怒他能感受得到,但是他心中的感受,她却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水,昨天夜里,他甚至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没等他出手救人,三弟却跳着墙过来,一下子扑进了水中。

哪里能有那么巧的事,那个小混蛋分明就一直守在墙外,而且不是一日两日,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就撞上昨天那一出。

昨儿夜里,月色虽然晦暗不明,但是在池水的反射下,即使隔着重重树影,他也看得到三弟脸上那焦急万分之色。

这是他的女人,齐耘生那个小混蛋,凭什么焦急?

一只枕头砸了过来,齐耦生没躲,任由竹枕砸在身上,有些疼,但他并不在乎,只是冷冷地瞪着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能不能出这个园子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就看你自己的了。”

池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世上怎么有这样可恶的男人,自行其事,他知不知道昨天落水的那一刻,她有多么害怕,多么惊恐,在被水淹没的那一刻,她又有多么绝望。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一句“一切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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