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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107)+番外

“请您为金陵,不,为全国受苦的民众,做这千古一辩的第一人!”许宁深深地弯下腰去。

燕树棠却迟迟没有回话,过了好久,许宁才感到一双大手扶起自己,他一抬头便对上燕树棠微红的眼眶。

“好,好!”燕树棠颤动地道,“元谧,你很好。”

长久以来,几乎没有人明白这些法学大家内心的煎熬。现代律法是智慧的凝结,不能说万无一失,却足以是维护最大多数人的最大正义的准绳。以往的中国,有刑而无法,有仇恨报复而没有克制与公正。自沈家本修律以来,大批的中国学者孜孜不倦的探索西方的律法,从他们的知识中学习了许多足以为戒的精华。然而清末修律戛然而止,大清亡了,新法的颁布也无疾而终。

接着便是混战,混战,袁世凯,张作霖,各大军阀争权夺利,早就将律法践踏在脚下,为所欲为。有人叹乱世无法治,中国注定是不能走清明的法治路线,而是要靠人治和专权来统一了。然而人治和专权毕竟不能长久,仅仅一个领袖的英明,更不可能成为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依据。可他们这些修习英美法系的学者,却总是郁郁不得志。

然而今天,今天竟然有一个人告诉他,要他为苦难的百姓代言,与西人就律法与权利对薄公堂,扬法治风度!

他能不激动吗?

“我答应你。”燕树棠几乎是忍住热泪,道,“元谧啊元谧。若是你早生二十年,不,早生十年……”

“早生十年,也未必能做到什么。我有今天,还要仰仗我们将军的功劳。”许宁不着痕迹的看了身后的段正歧一眼,“燕先生,请放心准备当堂对峙的资料。至于其他外界的干扰,就有我们来一一为您解决。”

站在二人身后的段正歧,看着这样信誓旦旦、充满信心的许宁,内心的爱意几乎满溢出来。张三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一直隐隐担心许宁的精神状态。然而,今天,段正歧明白了。

先生终究还是先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之人。

第72章 争

夜露深重,许宁与段正歧离开时,天边弦月已经高挂树梢。

而等两人回到住宅时,已经凌晨了。留在据点里守卫的人马,一批是段正歧从南边带过来的,一批是许宁从金陵城里带出来的,两厢汇合之后,便聚在一起叙旧起来。有人谈起许宁在金陵的一系列行动,啧啧称叹道:“许先生这真是好计谋,当初他设计抓出内奸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凡人!”

“废话,普通人能和我们将军在一块吗?”

几人正闲唠着,有人传令道:“将军回来了!”

一群八卦的士官瞬间站直身体,军姿比挺地迎接两人回屋。

段正歧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送来纸笔。这见了面却不能诉尽肝肠的感觉,可是折磨够他了。他有许多话想对许宁,也想听一听许宁的甜言蜜语。

“说说吧,你这次来苏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没想到,许先生却是这么不解风情,上来就问正事。

段正歧磨了磨牙,看了会许宁,直把对面的人看毛了,才开始动笔。许宁一瞬不漏地盯着他的动作,心里却自己猜想起来。

南方的局势,自从左派领军独立之后,就一直混沌不清,不过这几日,不知是不是佐佑两派私下有了什么交易,有缓和了一些。右派的国民革命军继续在湖南战场,与当地的独立军阀作战。左派的新革命军则是转战湖北,直接与吴佩孚直属派系交锋起来。而北边,吴张两人还在对付冯玉祥的余党,冯玉祥苟延残喘,有消息传来他正打算投靠革命军,一同倒戈针对吴奉军阀。

段正歧这一次来苏州,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冯玉祥虽然今不如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他的加入必定是一股生力军。而现在冯玉祥就投靠左派还是右派是举棋不定,左派必然要争取这一支力量,然而麻烦就麻烦在冯玉祥与段正歧是有旧仇的。

许宁皱眉:“难道他们准备卸磨杀驴,把你赶走,来换得冯玉祥支持?”

段正歧摇了摇头,左派当然不至于如此短见。但是右派或许会利用这一点,去说动冯玉祥投靠他们。段正歧这一次来苏州,将手中的军力交给属下托管,配合左派进击湖北战场,就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他与左派是赤诚的同盟,并不会因为前事旧怨而排挤新的归附者。

“那现在湖北与浙江一带,又是谁在领兵?”

段正歧写了几个名字,许宁只认得丁一与姚二,其他领兵的将领并不熟悉。他抬头看向段正歧,心中感慨,现在段系在外征战的人马已经将近十万,是段系近一半的兵力。段正歧放心将自己麾下一半战力交由属下指挥,却丝毫不担心他们会背叛或投敌,这份自信,或者说是用人不疑的态度,却是那些军阀中少有的。

【我会和你回金陵一趟。】

段正歧写。

【去祭拜张三。】

不,许宁又想,段正歧与那些人当然是不一样的!寻常人都只将属下当做棋子,而段正歧却把他们当成是兄弟!人心都是肉做的,段正歧这样的态度,又怎能不让那些将领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呢。

士为知己者死。许宁想了想,便愉悦地笑了起来,然而他眉毛舒展还未多久,又猝然夹紧在一起,不由弯下腰,轻轻按住腹部。旁边跟随他的士官见状,立马道:“去将熬好的药送来!”

许宁已经听不清周围的人说话了,他冷汗淋漓的捂着肚子,只觉得这一次的痛胜过之前任何一次。不知是不是连日来的忙碌,加重了病情,他正想对段正歧说,不要太担心,整个人却突然一轻。

许宁这才发觉,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向卧室走去。他顿时又羞又恼,道:“放我下来,没事。”

然而他实在痛极,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绵绵的,听在段正歧耳边正是轻飘飘毫无威胁,只是更惹他生气。许宁见他眉宇间好似动了一层寒霜,瞬间讪讪的也不敢说话了。

卧室内。

“先生这毛病,断断续续都快有一个月了。请了医生来看,医生说这病还是要靠调理,开了几副药方,还嘱咐先生多休息,少操心。”

一旁侯立的士官,在段正歧的威压下,一五一十地道。

按时吃药,少操心?

段正歧冷冷看了许宁一眼,看他今天这模样,就知道按时吃药基本都是天方异谈,少操心也根本不可能。他见许宁躺在床上,满脸惨败,脸上还有刚喝完苦药的愁眉苦脸,顿时气得就想骂人。

然而,罪魁祸首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憋了一肚子火气。

许宁见状,连忙示意屋内的士官全都离开,以免殃及池鱼。然而他坐在床上,由段正歧跟个门神似得黑着脸盯着自己,也是很不自在。

这时候该怎么办?许宁眼眉一转,突然捂着肚子,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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