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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17)+番外

“今日之事,他必定会计较在心上,就算段公按计划离开了北平,日后恐怕也难太平。”

“还有炸药!这么大的动静,又是执政府邸出事,恐怕一大早就要人尽皆知了。哎,这可怎么好,可怎么好?”

段正歧一手撑着额,轻轻揉着。看副官在屋内转悠得快头晕了,才一扬手。

副官立马笔墨伺候,恭听教诲。

【他怎么样了?】

他?

副官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个他是谁。可他没想明白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段正歧一回来竟然还是问的许宁。

“许先生今晚早些休息了,如今应该还在睡。”想了想,副官又道,“不过先前他也担心您安危来着,还问过属下。”

段正歧正准备写什么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副官。许宁担心自己?一个俘虏为什么要去担心抢匪?

段正歧目光带着一丝怒火,

副官被那眼盯得一哆嗦,战战兢兢问:“将军?”

段正歧凌空望了二楼半晌,须臾,徐徐写下几个大字。

【把孟陆叫来。】

力透纸背。

——

许宁醒了。

可能因凌晨才睡得缘故,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换了衣服,先不忙着下楼,而是扶着窗子看着楼下。

这是一处近郊的小别墅,与周围邻居都有着不近的距离,倒免了互相打扰。别墅内还有一个院,面积大一些,跑马遛狗都不在话下。

许宁起床的时候,院子里的亲兵在训练。他和这些人在金陵的时候就熟悉了,因此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往日都是孟陆带领亲兵练习的,怎么今天换了一个人?

这是他发现的第一个不对之处。

接着,门响了,有人带着早饭进来,但是送饭的人却不是之前一直负责这活计的副官。

这是许宁发现的第二个不对。

“先生,将军在楼下等您。”

站在旁边的士兵等许宁快吃完了,才恭恭敬敬说了这么一句。许宁一抹嘴,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位神秘莫测的“段大将军”竟然主动要和自己见面,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这时候,许宁就真的有点危机感了。因此他出门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孟陆呢?”

“孟校尉被罚了鞭子。”

许宁心里咯噔一响。

——

这时候的孟陆正在挨抽,负责抽他的是甄副官,像是要报答前几日的恩情似的,副官下手毫不手软。

“哎哟!”

“哎呀!”

“哎痛啊!”

副官听他叫得烦了,忍不住道:“你还有没有点骨气,这点痛都忍不住?”

孟陆白了他一眼。

“挨鞭子的又不是你。哎!轻点,轻点。”

副官下手又是一狠鞭子。

孟陆有气无力地哼哼道:“再说我要是不喊痛,将军怎么知道我受罚了。我叫大声点,才能体现我受罚的虔诚。嘶——,就像那些去嫖的嫖客,不都喜欢娼妓叫的又响又媚么。”

他这比喻,差点把副官气出肝火。

甄副官顿时想起来之前将军吩咐的话。

【只管抽他,别废话。】

多么有先见之明啊!他有点后悔,为何没有早点听从将军的吩咐。

孟陆也不是笨的,被无缘无故又抽了一顿,很快就明白过来。

“将军知道了?”他说,“早知如此,我干嘛还要去贿赂那个小秀才,直接来领顿鞭子就好。”

副官白了他一眼,把鞭子交给旁的人,吩咐他们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抽完,才离开刑房。

段正歧在大厅里等着。

他手里握着一本书,好似在看,却许久没有翻页。更难得的是,他今天穿了整套的军装出来。明明受了伤,却还是皮带袖扣,帽子肩章,都规规矩矩扣了整齐。只看侧影,就能叫人叹一声龙章凤姿。

副官心里叹了口气,他瞧着长官英俊的眉眼,难得有些怅惘。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副官耳朵一立,工整站好。段正歧却把书举得更高,好似心思全在这一张纸上,全然不关心外物。

许宁走进大厅,还穿着昨天那件衣衫,脸上还戴着蹩脚的眼镜。

副官却莫名有些紧张,踏前一步正要开口。

许宁脚步轻盈地绕过他。

忽然,正专注看书的段将军,手里的书被抽走了。他抬头,对上一双眼。

“正歧。”

许宁说:“你把书拿反了。”

在听到许宁喊他名字的一瞬间,段正歧竟有些失魂。一股热流顺着心脏涌向四肢,再沿着经脉贯通百穴,身上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口都听命安分了下来。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

这才意识到,重逢意味着什么。

好像十年前堵在胸口的一口气,又喘了上来。好像被扔在天涯海角的孤儿,又有了港湾。

枯败的野藤蔓冒出了新芽。

他活了过来。

第13章 碎

“正歧!”

许宁又喊了一声,才看见段正歧目光重聚,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

他有些担心,指尖刚要触碰到对面的人,却被段正歧微微侧身避了开去。许宁一愣,想再走进一步时,却被副官挡住。

“许先生。”

副官挡在他身前,微微一笑。

“我竟不知道,您与将军是旧识?”

“我……”

许宁开口,却难得犹豫起来。他该如何说?

说他收养了哑儿,曾是他的授课老师,理应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可且不提他当年的遗弃,单看哑儿如今的身份——皖系领袖,段祺瑞义子。他那些未出口的辩解就好似变成了攀附权贵的虚言,只能苦涩咽了回去。

“我与段将军,不过曾有短暂授业之情,不值一提。”

许宁只能这么开口。

段正歧突然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屋内两人完全没有预料,错愕地看着他。副官更是看到将军眉头紧蹙,像是忍着什么不耐。

难道是伤势又发了?他这么想着,连忙追上去。

“正歧。”

许宁在后面喊。

本来脚下生风的段正歧,却在他开口的那一瞬站在门口。

他想说什么?段正歧想。

是挽留,是解释,还是要对十年离弃,划一个尾首。

谁知道,许宁却开口道:“下次无心看书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

副官脚下一个趔趄,而他身旁的段正歧却是僵了僵,立马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回走得尤其快。

许宁看着两人离开,坐下来翻看书,嘴里却叹道,“脾气还是这么倔。”

“那是。将军脾气一向不好,但能把他气成这样还安然无恙的,你是头一个。”

许宁抬头。

对面,孟陆龇牙咧嘴地冲他笑着,样子惨不忍睹,下巴上更有一道淤青。不知道是哪个体罚的士兵手抖,一不小心将鞭子抽脸上去了。不过,可以猜到那个不幸儿的下场,肯定比孟陆更凄惨。

“我说事情怎么会败露,原来出在你这。”孟陆坐下来,掏起桌上一个梨就吃,“害我白挨了五十鞭,你说说打算怎么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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